8月25日下午,江东市国际机场,一家飞机从空中缓缓降落。漫长悠闲的假日旅行总算结束。
袁媛软软地依偎在方岩的肩膀上,小手托住方岩的手掌,手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地滑动,像在写下一个个地名。
“玩儿够了么。”方岩小声问。
“嘿嘿。”
袁媛傻乐。她过完了最幸福的一个暑假,吃了睡睡了吃,每天都过得舒心自在。美中不足的是,她没带方岩回家见父母。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也有些害怕。
“回家了,吃好吃的去。”
“嗯。”
“真好啊。”冯璐靠在座位里,满足地说。她还没从旅行的美好梦境里醒过来。渐渐的,她的脸有些红,又开心地笑。
过道的另一边,老赵若有所思。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浓眉毛,颧骨很高,一双略带沧桑的眼睛很有神采。他现在精神振奋,显得干净利落,和流浪时相比,像变了个人。
也许是流落街头的后遗症,方岩总感觉,老赵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黑色幽默气质。
“我办好了银行卡,就还你钱。”老赵转头说。
“好。”
老赵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几个月,差点儿没回来。回国前,他给父母、亲戚买了不少礼物,借了方岩的钱。
状态恢复后,老赵是个很好相处的哥们儿。他善良,敏感,说话很实在。虽然还有些生疏和拘谨,但凑在一起呆着却挺舒服。
大家满载而归。方岩第一次出去玩,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在免税店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堆烟酒、化妆品,方岩、老赵推着小推车,顺着人流,慢慢走出出口。
“师父!”杨震宇冲了上来,两眼放光,露出了小别胜新婚的笑容。
“震宇。”
“师娘!小璐!哎……老赵?”
“小杨。”
巨大航站楼一望无际,到处都是人,推着婴儿车的父母,脚步匆忙的商人,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女,一群老外。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十分繁华热闹。
老刘也来接机了。他戴着墨镜,像一只中老年的猫。
前几天,他一直在打理黑白琴行的事。还抵押贷款,和商铺房主谈租金、签长期合同,找朋友重新设计、装修,忙得要死。
老刘有些感慨。
方岩做事很地道。他搭救了一个流落街头的哥们儿,投资了琴行,又给他女友生活费,一帮到底,很有几分老一辈江湖人士的风范。这人……真是从监狱里混出来的。
不过,人太善良,就容易吃亏。老话儿讲,升米恩,斗米仇。老刘多少有点担心。他打算友情提示一下方岩。
“他就是老刘,无名酒馆的老板。这是老赵。”方岩给两人介绍。
老刘摘了墨镜,两人握手。
““你辛苦了,刘哥。”老赵说道。他知道老刘帮了不少忙。
这人不次啊。老刘暗想,怎么混那么惨?他对老赵有了一点儿好感,笑道:“晚上到我那儿喝酒去。”
“我……”
老赵有些腼腆地笑。他买了当天回老家的火车票,准备直接回家。一是跟父母报个平安,二是用大使馆的证明补办身份证、护照。
女朋友和好了,却还流落在东京。他一天也不想耽误。
老刘开着小面包车,先送老赵去火车站,又送方岩他们回家。杨震宇坐在副驾驶,唠唠叨叨,向方岩汇报江东的形势。
“app开发挺顺的,现在开始测试了,晚上你过来看看。”
“好。”
“钱宁人挺好的。她给我们租了个特别大的房子。还买了电脑、床,都挺贵的。厨房还能做饭。不过我们都叫外卖,她说公司给报销。”
“好。”
“黑白琴行装修很快的,快弄完了。”
“好。”
“我媳妇儿夏沫,嗯,8月30号过生日,我们想请大伙吃饭。”
“好。”
“你那个马丁吉他也挺好的,师父放心吧,一点儿没磕。”
“好。”
“还有,胖子已经疯了。”
“嗯?”
孔磊这几天过得很痛苦。方岩准备给他出一张专辑,他在刻苦练习,其中最重要的曲子就是《斯普特尼克》。可是,老刘不让他弹,怕泄露秘密。
15岁的孔磊陷入了逻辑混乱。你想让我录音,又不让我排练,肿么办。他只好低头玩儿游戏。
“……”
“闻婧你得管管。她现在住学校宿舍,每天都来酒馆,不弹琴,也不说话。就坐在那儿学别人喝酒。她是故意捣乱来了。”杨震宇说。
“……”
“小木哥回燕京了,前天走的。他跟你说了吧?”
“我知道。”
小木要回趟家,前两天交待过。
还是回国好。一切都那么熟悉和亲切。方岩觉得,老刘脸上的皱纹都无比可爱。杨震宇的唠叨声也很好听。
“我想想,还有什么事儿……”杨震宇数自己的手指头。
小面包车开进唯糖小区,方岩、杨震宇把几个大箱子拖进电梯。老刘是头一回来方岩的家,他背着手,巡视了一番,又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不错。”老刘说。
“老刘,你坐好。”
“啊?”
袁媛费力地放倒一个大行李箱,埋头翻腾了半天,掏出一个大塑料袋。一台1980年代德国产二手机械胶片相机,成色很新,金属机身亮晶晶的,包装、皮套、配件、纸片一样不少。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