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三刻,前殿外,由远及近钟鼓齐鸣,刘彻由侍臣簇拥着乘辇临朝,辇车后跟随着数百名手持各色罗伞、障扇、旌旗的宦官。
殿上乐班奏起韶乐。一片礼乐声中,刘彻在殿阶下换乘步舆,来到殿上御台。抬舆宦官稳稳放平步舆,刘彻起身走上丹墀,在御榻上背北朝南坐了下来。
赞礼官拖长声音道:“兴!”
“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齐刷刷双膝跪地,左手覆在右手上,手心向下,举手加额,再拱手至地,同时俯身以头触手背。
刘彻头戴通天冠,高鼻长目,双眉入鬓,如玉的面容沉静似水。他看向俯跪于地的百官,略一颔首。
赞礼官高唱一声:“起!”
群臣这才直起身子,依次跪坐于地毯之上。
待众臣坐定后,刘彻看了看东班第一位的卫绾,温声问道:“丞相的身子可大安了?”
“有劳陛下牵挂,已经好多了。”卫绾微微倾身,恭声答道。
先帝去世,新帝即位,大大小小上千桩事务,均由丞相府综领。期间,卫绾累的病倒了。刘彻故有此一问。
“那就好。丞相体安,是社稷之福。”刘彻面露喜色,欣慰道。
“谢陛下!臣必当尽心尽力,勤劳王事。”卫绾为人忠厚,与刘彻有师徒之谊,得刘彻厚待,心中颇为感动。
刘彻点了点头。
朝会进入奏对议程。
根据制度规定,官员若有事禀报,须起身出列,报上官职、姓名,再向皇帝奏陈。皇帝或当场答复,或交给有司议处。未经皇帝许可,其余官员不得插话。
今日,百官与往常一样,大多数人保持沉默,只有廷尉和郎中令先后出列,奏了两三件事情,都是小事。
刘彻等了片刻,再不见人出面奏事。他有些失望,缓缓扫视丹墀下静坐的群臣,沉声问道:“众卿还有什么要奏的吗?”
“……”大臣们正襟危坐,无人应声。
“好!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就朕来说。”刘彻双眉一轩,朗声道:“算一算,上次朝会还是在一个月之前,还是先帝召对。难道说,这一个月来,大汉就没有大事发生?天下都太平吗!”
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
刘彻沉下脸,加重语气道:“不要跟朕说,这是从前的老规矩。大汉立国已经六十年,许多规矩应该改改了!你们当中很多人是朕的长辈,但是在朝堂,只论君臣!”
话音落下,大殿上鸦雀无声。
百官人人振耸。除了少数几位老成持重的大臣,其余人均是脸上变色,有些官员的额头甚至沁出汗珠。
刘彻深吸一口气,又沉声说道:“在其位,谋其政。朕希望你们,抛掉‘无为而治’的老一套,把心思都用到朝政上来,好好琢磨琢磨大事,为朕分忧。”
“臣等谨记。”
“谢陛下教诲。”
……
大殿上稀稀拉拉响起几声附和。刘彻失望的摇了摇头。
。
散朝后,群臣走到前殿阶下,便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丞相卫绾目不斜视,独自走在便道上,行色匆匆。有大臣围到卫绾身边搭话,想套点口风。怎奈卫绾面无表情,并不答话,走出司马门,便上了自己的马车,疾驰而去。
窦婴走出大殿,听到身后有人轻喊:“君候请留步。”
窦婴回头看去,后者深施一礼。窦婴看清楚是武安候田蚡,还礼笑道:“你如今也封侯了,如何还这般称呼我?”
“田蚡封侯,只是侥幸而已,哪敢与君候相比。”田蚡拱手谦逊道。
“你是皇帝的亲舅舅,怎么能说是侥幸。”窦婴背着双手,话中有话。“就要轮到你们大展身手喽!”
两人并肩走下台阶,边走边谈。有大臣想凑过来,窦婴摆摆手,来人只得识趣的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