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到达南昌的第三天,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千古名楼滕王阁。
今天他没让华有闲再去别处,反而特意叮嘱他就跟在自己身后,下车的时候华有闲去拿画夹,游方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拿着。这多少让人有些不解,游方远道来南昌不就是特意画腾王阁吗,怎么到了地方反而连纸笔都不带了?
远望今曰之滕王阁,高二十丈立于赣江之滨,花岗岩凿阶高台上的楼阁层铺碧色琉璃瓦,梁枋彩画为宋代碾玉装风格,斗拱作解绿结华装,雄伟与绚烂交辉。游方早已对此阁的结构了然于心,外看三层飞檐回廊,内部却是六层半。
从景区大门走入,游方的步子仿佛很凝重,就是前方有什么无形之物在在阻挡,就连跟在后面的华有闲都觉得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在心头,莫名的沉重。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不看游方会觉得很轻松很惬意,在这样的天气到这样的地方游玩感觉当然很好,可以一旦凝神望着他的背影,却会莫名感觉到天地之间有物无形浑然凝炼。吴玉翀挽着游方手臂的姿势也有点小心翼翼,手只是虚扶没有丝毫着力。
她当然能看出来,游方是在行走中入了定境,心神已融入地气灵枢移转汇聚与山水风景交融的意境中,似虚而是实,元神心像正是眼前所见。这是在行游中凝练神识之功,而且境界正在门槛处,只须一线莫测机缘堪破。
游方在这种情况下挽着她走,是一种完全坦然毫无疑忌的姿态,装是装不出来,胸臆舒展便是如此。吴玉翀在暗自叹息,收摄神念不敢有一丝共鸣扰动,唯恐不经意间流露出内心深处的不安,她感觉到一丝轻松,至少游方没有猜疑防备她,同时又说不清为什么感到难言的沉重与无奈。
她若是同道高手,此刻应身处为他护法的位置,她若是他仇敌,就算此刻不打算杀他,也是打断其破关精进机缘的天赐良机,然而吴玉翀什么都没做,只是挽着他随步行走。
当游方迈步走过一座牌楼时,后面的华有闲突然感到心神一片轻松,轻松中还带着奇异的宁静,仿佛刚才那无形的凝重压力一刹那间消失了。再看游方已经停下了脚步,挽着着吴玉翀回首而望,恰好看见牌楼的枋楣上有一块匾,上面横书四个大字——地接衡庐。
吴玉翀也顺着游方的视线抬头望着这四个字,华有闲也走到他们身边回头看去,一时各有所思尽皆无语,最后还是吴玉翀轻轻推了游方一把道:“游方哥哥,咱们别站在这里了,去参观滕王阁吧。”
如此引人注目的男女,而且还站在道路的正中央如录像定格般发呆凝望,已经引起过往游人好奇的关注,再站一会儿,估计就会引发围观事件了,以为他们在进行某种行为艺术表演。
吴玉翀这一推,游方就似从沉睡中醒来,伸手又拍了一下神情同样痴迷的华有闲道:“小闲,别发愣了,去腾王阁。”
华有闲打了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再一转身发现游方已经挽着吴玉翀又往前走了,姿态、步履与刚才一般没有变化,仿佛那回首定格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可是走着走着,华有闲又感觉到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凝神望着游方的背景时,恍然间会有一种错觉,游方迈步前行时仿佛身形未动。
身形不动如何行走?游方象一座立地的楼阁,迈步之间随之移转而动的是周围的景物天光,每一步迈出就似移动了天地!华有闲赶紧甩了甩脑袋收摄灵觉不敢再看,心神随之而动的话会觉得自己都站不稳。
而吴玉翀一直在看着游方,脚步也有点不稳,却没有勉强自己站定,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手挽的更紧了,已经是被游方搀扶着在行走,就似不胜酒力。在她看来,游方仿佛一座立地楼阁,前方的滕王阁也是一座楼阁,当游方迈上台阶走向滕王阁时,不是这个人和这座楼在动,而是天地空间灵枢变换,融为一座楼阁。
她很清楚,游方已然化神识为神念,就在刚才迈过牌楼的那一刹那,这踏破境界门槛的机缘来的是如此玄妙莫测却又是水到渠成。她是他的敌人,应该阻止他变得更强大,可是他的修为境界不到,又不可能继承刘黎的地气宗师衣钵,这是一个很令人纠结的问题,按照计划,她只能隐忍等待。
在游方身边“潜伏”了这么久,他的秘法修为远不如江湖传闻那么可怕,这些底细吴玉翀已经很清楚,但她丝毫不敢因此小看游方,手段高低可不仅在秘法修为境界,游方还有多少手段与底牌她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梅兰德绝对不是某些认所说的那样心黑手狠、嗜血成姓的恶魔。恰恰相反,与他在一起有种春风化雨的感觉,这让她莫名喜欢却又感到害怕。
然而今天她什么都没想,反正都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今天不愿意去想。
参观滕王阁层层而上时,三个人居然一言未发,也不象其他游客那般寻各种角度拍照,只是将所见所闻默默印在心中。登上第五层,在阁外回廊中凭栏远眺赣江,那江流尽处的浩淼烟波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吴玉翀只觉置身的楼阁与身边的游方一体,随江流前行,宛然已在水中央。
恰在此时,游方却突然身形一晃伸手去扶栏杆,仿佛是在高处感到晕眩没有站稳。这回是吴玉翀伸手扶稳了他,很关切的问了一句:“游方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