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乞丐断断续续地讲述整个案情的经过,从内容来看,这案情一点都不惊险刺激,诡异离奇。
似乎只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酒楼杀人案;
似乎也没牵扯到什么官官相护,官商勾结,仗势欺人之事;
似乎也没必要非要找到锦衣卫的头上来伸冤。
可要说这案子就这么铁板钉钉,没有疑点吗?
好像也不是,听起来的确有许多矛盾之处。
就如同这老乞丐所言,他那儿子只是一个寻常的酒楼小伙计,与那酒楼前来用餐的客人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毒杀客人。
又不是吃饱撑着了!
杀人动机是什么?
这老乞丐的儿媳即将临盆生子,一个即将当父亲的人,从正常心理学范畴来判断,反社会型人格的几率很小,这老乞丐的儿子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个为了杀人而杀人的心理变态。
更别说,这老乞丐回乡祭祖时,为何偏偏会遇上贼匪,差点也要了老乞丐的命,并由此耽误了许多回家的时间。
如果老乞丐不遭遇路上的变故,他赶回来早一些的话,就算那儿媳听到噩耗,晕倒流产了,也不至于身边无人照应,而丢了命。
说起来,这看似普通的酒楼毒杀案,不包括在酒楼中已经死掉的几人,仅这老乞丐家,就有三人为之送了命。
如果这真是一桩冤案的话,真凶到底是谁?
真凶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酒楼那么多伙计,为何偏偏嫁祸给老乞丐的儿子,这里面是不是也另有缘故?
原本对老乞丐很是嫌恶的饭铺掌柜夫妻俩这时也多少露出几分同情之色来。
同样身为草民,无权无势,他们更容易感同身受。
这时上完饭菜后,就眼巴巴站在旁边等梁百户他们一行人的反应。
其他几名锦衣卫像韩琳,萧柒,孟云则多少变的沉默起来。
沈沐在第一时间听完这个案子的全部经过所能发现的问题,他们想必也想到了。
锦衣卫也是人,他们也有家人亲朋,大概明白这老乞丐心中存着那一份执念,也在思忖:难道他儿子真是冤死的?
“沈沐,这老儿之事原本是你让本百户听听的,现在你也听完了,先说说你的想法?”
梁百户又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菜,放入自己口中慢慢咀嚼,吞咽掉,才看向沈沐道。
“大人,这老儿之事,听着确实让人动容,让沈沐想起了家父被冤之事,如不是大人恰好到来太平县,给了沈沐查案的机会,也许沈沐会成为下一个老乞丐。
然而,事有两面,从这老儿的叙述中,此案的确疑点重重,可现在小子和大人也只是听到了这老儿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无论说的多好多惨,它永远只是一面之词,不能仅凭此就断明一件事情的真伪。”
也许是受前世父母的影响,沈沐一直觉得,执法者首先应该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来审视一个案件。
这个老乞丐说的是很惨很惨,他的儿子听起来似乎真的有可能是冤枉的,他也从这老乞丐的言辞之间发现这件案子有诸多疑点。
然而,疑点归疑点,在没有获取更多当事人知情人的信息之前,作为执法者是不能随意主观地下结论的,更别说,他对大明的律例也不清楚,并不知道,酒楼杀人这种案子的具体判决是依据哪条律例,如何量刑的。
“你小子还算知道轻重。”梁百户闻言,脸色舒展了许多,赞许地点了点头道。
这老乞丐诉说的故事的确让人同情,动容,可身在锦衣卫中,这么多年他见识多了形形色色的案子和人。
有些人极具演戏能力,很轻而易举地把黑的说成有的,有的人甚至敢把锦衣卫当刀使。
如果沈沐这小子正义感爆棚,一听到这种惨烈的故事,本能地就先采信这老乞丐的话语内容,那就是犯蠢,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就正如这老乞丐而言,当时绩溪县已经判了这老乞丐儿子斩刑,必然是有什么证据在手,想必整个案件的详细情形应该都有记载。
等查阅了整个案卷,那时才能对这个案件做一个比较准确的判断。
“小老儿没有说谎,小老儿怎敢在锦衣卫大人面前说谎。”这老乞丐听闻沈沐的言辞,大急,忙出声辩白。
“休要吵闹,百户大人自有定夺。”韩琳出声呵斥了这老乞丐一声。
“韩琳,这绩溪县令如何?”梁百户看向韩琳道。
不管怎么说,这桩案子本就归绩溪县管的又是绩溪县判的,怎么都绕不过绩溪县令去。
说来也巧了,也活该这老乞丐与他们有缘,这次,他们查的那昙真贼僧的线索,就是出现在绩溪县内。
他们本就要前往绩溪县,如今这老乞丐的案子好像还真成了顺手为之的事情。
可沈沐穿越来不过短短几日,除了对太平县的官场有所了解外,对这周围的县府长官他是一无所知。
这绩溪县令到底姓甚名谁?
什么出身?
官声如何他一概不知,他还真想听听韩琳怎么说,好歹有个初步的印象。
“回大人的话,绩溪县令荣致,弘治六年的进士,弘治九年到了绩溪任上,如今已经连任四年。
为人诗词fēng_liú,才识不错,治理地方也颇有手段,在任上,兴修农田水利、修桥铺路、资助义学,很受绩溪百姓爱戴。”
“到任四年,这么说来,这老儿之子酒楼毒杀案就是这荣致所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