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注:语出《诗经.秦风.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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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紫羽的记忆中,九十年代那个遥远的春天,是最明媚的。
那年的天气回暖得很早。清晨,阳光柔柔的照在人们身上,很舒服、很干净。连被窝里都充满阳光的香味,所以叶紫羽总想懒床。可是他还得强迫自己早起,因为对中国全体国民而言,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对叶紫羽和他的同学们而言,却必须得神经紧绷。因为即将轮到他们去面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的高考了。
在叶紫羽就读的这所中学里,所有高三教室,都已经贴上鲜红的大字标语,诸如“奋战120天,考上好大学;努力拼博,争取最后胜利;为母校争光,做有用之才”等等,甚为夺目。
叶紫羽骑着自行车进学校时,瞅到这些字眼,心头就有些无奈,压力倍增。高考这玩意儿,越来越像科举了。常有为人父母者讲,考上大学便如同中状元一般,光宗耀祖。可古时候每届科举的状元只有一个,中了就入朝为官。现在拿高考当状元,能顶个啥?当今社会什么都贬值,连状元也不例外么?
叶紫羽自小生长在锦城一个传统文化家庭,父亲叶成煊对他的期望很高,常对他讲述家中长辈的诸般事迹,希望他能引以为榜样,所以他听得都能倒背如流了。叶紫羽的曾祖在前清科举中进士及第,授过一任本省的道台,居官时端方清正,甚有名望。他的祖父虽生于乱世,但青年从商,慧眼独具,所获更丰。只是民国末年,内战四起,家道于是中落。到他父母亲这一代,只是平平淡淡做了一辈子普通工人。而今年,正到父亲打算退休的年龄。
父亲对叶紫羽的教育,多少带有些旧时传统大家族的味道,自小便让他背《三字经》,背《论语》。叶成煊本性豁达,认为多读些圣贤文章,长大后自然多得几分飘逸之气,倒并非想儿子满口诗云子曰,老气横秋。所以教他学习时多属娱乐。
本来儿子不过五六岁,哪里懂这许多?要他背“苟不教,性乃迁”,叶紫羽总是理解为“狗不叫,谁来牵?”告诉儿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叶紫羽也不明白女子与小人的关系。反问父亲:“是不是女孩子小时候没男的好养?所以妈妈说,你就想要男的不想要女儿?”
叶成煊淡然一笑,并不多加解释,只说你长大便知。诸如此类,对儿子的成长,也不知起到何种影响。
叶紫羽的成绩在班上只是中等,他偏科偏得太厉害。每回摸底测验,数学和外樱不过语文、历史、地理几门功课倒是出奇的好。这或许得益于小时候背过古文,喜欢文科吧。尽管他能把《大学》一文背得滚瓜烂熟,但两门主课不好的话,这高考便颇为艰难了。儿子能不能考上大学,正是今年父母亲的心头大事。
叶紫羽个子较高,人有些偏瘦,五官却并不显瘦,而且非常俊朗。他性格活跃,由于读书很多的缘故,跟人说话总能娓娓道来,在班上人缘甚好。
此刻他走进教室,和同学们打着招呼。文科班学生较少,相互间的感情融洽。由于几个月后就要结束这高中生涯,大家更怀有种格外珍惜的心情。
坐到座位后,历史科代表柳溢雅过来告诉他,全市高三文科生从本周日开始,都得在市教育学院参加高考前的历史讲座。
柳溢雅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同学们都亲切的叫她小雅。叶紫羽总喜欢同她说话,他曾想,自己是不是喜欢上柳溢雅了?可当他看到别班的漂亮女生时,也会有种想与之亲近的感觉。所以他恐惧的怀疑到,自己是不是天生这么花心?为此还怒己不争的苦恼过一阵子。偶尔面对柳溢雅会莫名其妙的内疚。殊不知柳溢雅做梦也想不到,叶紫羽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情怀。青春期的少年,总爱一厢情愿的自做多情。可少年的心境,多少年后回忆起来,是那么好笑,却又有着一丝甜蜜。
“早上九点,老师会点名的,别想着偷懒啊。”柳溢雅笑着叮嘱。
“怎么可能呢?我最爱以史为鉴,当然一早就去。”他也笑着回答。
其实,现在功课繁重,晚睡早起,就巴望着星期天能有个懒觉。叶紫羽自恃历史功课很好,根本没打算去听讲座。
课间,他找到陆禹皓聊天。俩人在高中阶段一直是最要好的朋友,陆禹皓的父母都是军人,他从小在军营长大。
他们靠着课桌东拉西扯时,另一个同学刘轩也走过来,叶紫羽便问:“星期天你们去听讲座吗?”
刘轩答道:“当然。你不去?
叶紫羽道:“我想好不容易才有个星期天可以多睡会儿,不打算去。小雅说历史老师会去点名的,但全市的文科生都到了,他上哪儿点去?多半还是让小雅帮着数数,吓唬人呢。”
刘轩贼兮兮的一笑:“话虽这样,可你真不去吗?”
叶紫羽不解:“当然,未必不去很吃亏?”
陆禹皓和刘轩同时大笑:“不去算了。这么不爱学习。我们不能跟你学坏,肯定要去,还要一大早就去的。”
叶紫羽看着这俩怪笑的家伙,不由奇怪了:“你们啥时候爱学习了?刘轩不是说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等过了高考好好睡一觉,把十二年欠下的瞌睡债一次还清么?现在倒好,还一副头悬梁、锥刺骨的架势了?老实交待,到底想干什么?”
刘轩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