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不,
应该说,天空被点燃了。
浩瀚的天火从天而降,强烈的光与热仿佛将一切燃烧殆尽,不要说那位占据了大半个天幕的深海星空之王,就连艾米·尤利塞斯,都感觉这份光明有些过于灼人了。
是……白骑士的权柄么?
他想,但在下一刻,便否决了这个可能。
——一瞬间,仅仅只是一瞬间。
无论黑暗,还是混沌,亦或是哈斯塔显现于此的投影,都仿佛遭遇了天敌一般,冰消雪融。
连惨叫,连哀嚎都不曾留下。
炽热的光辉点亮了整个至深之夜。
结束了。
尽管没有任何实感,最后的胜利也如同一场随时可能醒来的幻梦,可荣光者清楚的知道,这份胜利,其中没有掺杂哪怕一丝的虚假。
因为——
消散的不仅仅是深海星空之王的投影,更是长久以来笼罩在秩序疆域上方的阴霾。
至深之夜,秩序疆域黑暗千年的梦魇,被击破了。
那一点也不仁慈,甚至称得上严苛的光,
与其说是驱散,不如说是毁灭了至深之夜。
阳光普照。
炽烈的、不留一分情面的光辉,令视线、令空间呈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太热了。
不要说普通人,就连传承了先民之血的荣光之裔都难免有些喘不过气。
白骑士——
仅仅是基于仪式诞生的、象征胜利的骑士,或许能够与旧日支配者的投影、地上行走之身角力,甚至战而胜之。
但于瞬息之间,将哈斯塔的投影彻底歼灭,将至深之夜彻底驱散,这就未免有些太过不可思议。
如果一切真能如此轻易的达成,那这近一千年以来,一代代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一代代人前仆后继的牺牲,岂不成为了笑话?
一个再好笑不过的笑话。
不管是理智还是情感,艾米·尤利塞斯都不能接受。
所以,
一定有其他变化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但……会是什么?或者说到底是什么?
与教团的“天门计划”有无关系?
问题有很多,荣光者并不清楚它们的答案,可他知道,有人知道答案——至少是部分的答案。
于是,在越来越炽烈的光辉烘烤下,他合拢了眼帘。
坠入梦中。
向下,向下,再向下。
或许因为这具身躯的构成并非基于血肉,而是秩序的法理,荣光者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所潜入的,并不止是梦境。
至少,不独独是嘉苏一人的梦境。
那是一个广袤的世界。
入目所及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梦幻海洋,无数璀璨如珍珠的世界随波澜起伏生灭,而在那多如牛毛的小小世界之中,一幕幕悲欢离合在上演。
这是一个万花筒。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取蕴——
无论喜忧,无论爱恨,世事百态,皆在其中。
这里,
是梦,是梦境之海。
所有人的梦境,所有人的意识,共同构成了一个超越个体存在的集体概念,年轻的荣光者遨游于其间,遨游于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但没有久留。
——现在可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
时间紧急。
没有来由的,艾米·尤利塞斯生出了不安,并在这份不安的支配之下,链接上了嘉苏的梦境。
与大多数梦境不同,它并未随着波澜诡谲的梦境长河上下起伏,而是超然于其上,如同一颗星辰般点缀在浩瀚无垠的深黑色天穹之上。
高高在上,却也死气沉沉。
就外观而言,是一颗灰色的、黯淡到难以发现的星球。
钢铁覆盖了大地,钢铁支撑起了苍穹,几与天高的摩天大厦如刺猬的针刺一般密密麻麻,足够跑数十辆马车的道路四通发达——
但除了嘉苏以外空无一人,宛若死域。
这代表了什么?
孤独,还是别有寓意?
艾米眸光低垂,在短暂的沉默后,没入了其中。
然后,
看见了身材娇小的女孩。
“祂来了。”
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也不复不久前的轻松俏皮。
“祂?”
荣光者挑眉。
“教团的主,”嘉苏给出了解释,“当然,这只是奥古斯都给祂披上的一件宗教外衣而已,我,我们更习惯将祂称为主宰。”
“主宰?”
艾米·尤利塞斯重复着这个称谓——他曾于孔中窥见真理之貌,看见了更上层级的位面大海,看到过那凌驾于无尽位面之上的伟大之光,就是不知道祂是不是就是嘉苏口中的主宰。
“‘天门计划’,‘天门计划’,我早该想到的,他们的目的,是‘门’。”
身材娇小的女孩叹了口气。
门?
“天门计划”的目的,是门?
荣光者愣了愣神,尽管嘉苏并未告知他所谓的“门”到底是什么,可他的直觉,却自顾自的将它与他要找寻的那扇门联系在了一起。
找到门——
这是他,或者说,是操纵着他命运的那个人,那个存在的目的,乃至执念。
即便他不打算成为另一个人手上的提线傀儡,可在精神干涉下,他仍免不了对“门”生出了难以自抑的好奇心。
于是,艾米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漫不经心的问道:“所谓的‘门’,是什么?”
“通向世界外侧之门,真理之门,深渊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