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听说你什么病都能治。我的病,你治的了吗?”
“不愧是穷英,直接找到桥上来了。你也会得病吗?”眢看上去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但没人知道这个不死体究竟从哪来,究竟活了多久。
“病?哈哈哈哈。”穷英发出一阵嘲讽似的笑声,只是不知在嘲讽谁,“难道只有风寒、虚火才算病吗?我得的是血病!”
“血病?”眢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轻轻嗅了下空气中的血腥味,“说来听听。”
“血,我需要不停地喝血,以维持我的力量。”
“神奇,好一个血病。如果你不喝血,会怎样呢?”
“你的问题很多,医生。”穷英上前几步,压迫性的身躯俯视着眢,“我只问你,你能治吗?”
“怎么?想动手?尽管来,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杀死眢。”
“······”
“命,我说了算。对医生隐瞒病情可不是个好主意,维持力量?没那么简单吧。”
“······”
“不愿配合?那我无能为力。”眢冷笑着,坐下继续摆弄着自己的药剂,眼中闪烁着猎人看见掉进陷阱的猎物一样的狡黠,以及一丝压抑到极点的悲伤······与恨。
穷英似乎彻底变成了铁打的雕塑,没有任何反应。庄人桥再次沉寂下来,好在一个是常年隐居判讦崖的怪医,一个是铁躯人形的妖兽。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主。
良久,眢收拾好药囊,背起一卷破草席,径直从穷英身边走过:“阁下好定力,我这几个月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有缘再见。”
就在眢即将消失在迷雾中时,穷英终于开口:“等一下!”
眢从容而自信地走回来,以命为筹码的谈判,他就从来没输过。当然,是在他成为眢之后。
“你赢了,医生。”穷英有些沮丧。这是他第一次屈服,成为穷英之后。不得已,他不能死,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眢将背后的草席卸下,坐在上面。穷英也坐了下来,将三叉戟横放于膝上,说道:“穷英自诞生之日起,便以饮血为生。不仅是饮血,还必须是妖兽血。”
“妖兽血?妖兽自古与人为敌,如今人类一统天下,哪来那么多妖兽供养穷英?”
“确实没有。靖川皇室秘密饲养着小部分的妖兽,但随着妖兽血库逐渐枯竭,我只能开始喝人血,以解燃眉之急。但人血的能量不足,短期内可以维持我的生存,长此以往,我的力量就会衰退。”
“难怪靖川古国刑法这么重,动辄死罪,而且从不当众处斩。他们,应该都在你胃里了吧。”
“他们犯了死罪。”
“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提高执法效率。说这种话掩饰,有意义吗?”
“······我必须活下去。”
“想活下没有错,但你还是没有说实话,我说的掩饰根那群死囚无关。”
“该说的我都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想掩饰的。从一开始我就问你,如果你不喝血会怎样,你说力量会衰退。那么我现在直接挑明了问你,力量衰退殆尽,会怎样?”
“会······会沉睡。”
“放屁!”眢目光如炬,直刺穷英铁甲下的双眼,“若只是沉睡,你岂不是已经活了上千年,为什么在这一次对再次沉睡如此抗拒?若只是沉睡,只需一个皇子作祭品,你就可以再次苏醒,又何必千方百计地残喘于世?若只是沉睡,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我必须活下去?”
“······”
“听着,穷英,不喝血,会死!对吗?”
“对。”
“那么,你之前的穷英,全部是渴血而死,对吗?”
“对。”
“但你却是第一个求医的穷英,你为什么特殊一些呢?”
“我有事要做。”
“心有执念是吗?你一点也不像什么守护妖兽。守护兽只有使命,没有情感。你,像人。”
“妖兽也是有感情的。”
“我承认,任何生灵都有感情,什么万物灵长不过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罢了。不过,你没听出我的意思,还是你装作听不出。”
“不懂。”
“那我让你懂。穷英,一世仅生一只。既然之前的穷英都已渴血而死,那么新一代的穷英又从何而来?是从祭坛里长出来的吗?为什么祭祀仪式要由医师而不是巫师举行?为什么上古医道失传吼,穷英再无出世?这么多明面上的谎言,只因打上了一个秘密的幌子,就无人敢怀疑了吗?”
“这是关于靳氏皇族血统的秘密。”
“你是以皇子起为祭品唤醒的。起是靳继飏早年间征战北疆时捡来的孤儿,莫非起的血统也有秘密。”
“北疆与古国间也有一段秘密。”
“你的谎话越圆越可笑了。”眢将围巾拉下,露出一张灰色的笑脸与森白的牙齿,“真正的秘密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穷英,靳氏皇族从小对皇子洗脑,培养出最忠心的一个,在危难之时,用上古医道将皇子改造成铁躯的嗜血怪物,对外则谎称是以皇子作祭品召唤出守护妖兽。因为皇子的忠心,他们到死也未曾说出这个秘密。”
铁躯人沉默着。
“我说对了吗?起殿下。”
“医生,你真的很聪明。”起叹了口气,“你的真名是?”
“叫我眢就可以了。”眢再次拉起围巾。恍惚间,起觉得之前的面孔有些眼熟,或许怪人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