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阳祭坛,韩鼎仰面躺在地上,鲜血淋漓,身上满是音波划过的血痕与灼伤。右手腕被砍断,钢刀掉在一旁。脖子上一处触目惊心的刀伤刺破了气管。
甘晟站在一旁,一道狰狞的血痕划过他的右脸,再偏半寸,就是眼球。韩鼎并非庸人,在甘晟与离儿的围攻下,依旧伤了甘晟。
韩鼎依旧活着,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身体极限。先前交手时,甘晟就觉得,韩鼎的身体素质对于人类来说有些过于强悍了。
韩鼎已经睁不开眼,却艰难地抬起左手,食指微微颤抖。甘晟蹲下身来,握住韩鼎的左手。食指在甘晟的掌心划动,甘晟明白,他是在写字。
手。腕。
甘晟卷起韩鼎左手手腕的袖子,隐约可见其小臂上部生着蓝黑色的鳞片。
“早就听说灵卫督的韩鼎大人在选拔人才时从来不在乎种族,左右灵卫司都是狼人,原来你也不是人类,而是灵族。”甘晟叹了口气,盯着韩鼎,“这种鳞片,是御渊族吧。御渊族原本生活在荒州沿海,后来荒州人与御渊族开战,靖川出兵支持荒州人,御渊族战败。夕陵人禁止他们入境,御渊族只得从海上迁往最南方的流泽。虽说如此,但有很多御渊族人被留在靖川和荒州,在暗中从事报复性的破坏活动。”
韩鼎的食指继续在甘晟掌心划动。
父。母。是。我。不。
“你放弃了?放弃了复仇是吗?”
身。份。只。有。自。己。知。道。
忘。了。挺。好。
“你想劝我放弃?”
为。自。己。活。
“我和你不一样。你们御渊族被驱逐已经过去几代人的时间了,而我亲历了最后一支逆吟族部落被屠杀,要我忘记它,我做不到。御渊族至今仍生活在流泽,而逆吟族只剩我一个了,我不能让逆吟族就这样在历史中消失。”
韩鼎用尽最后力气,在甘晟手心写下四个字。随后食指无力地垂下,渐渐僵硬,再没有生的迹象。
你。活。不。了。
甘晟沉默片刻,缓缓将韩鼎的手放心。能不能活,他心中当然清楚。在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着能活着离开这个城市。
穷英是无敌的,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甘晟他也没有找到破解这个死局的方法,但可以将穷英困住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中,就要靠离儿去杀靳戡谳了。无论是否成功,他甘晟必将死在这里。
他无所谓。他是最后一个逆吟族人,逆吟族注定是要灭亡了。既然如此,就让他最后一次向世人展示九罪琴的风采吧。
今天,是逆吟族的绝唱。
只是,真的要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死吗?看着面前的离儿,甘晟犹豫了起来。虽说他已抱定必死之心,但还不至于疯到让自己人殉葬。而且,面对离儿,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离儿。”甘晟轻唤道。
离儿来到甘晟面前,眨着眼睛,眼神并非从前的空泛,而是少女独有的灵动。若不是她依旧跟在自己身边,甘晟真的要怀疑她是否被洗脑了。
甘晟咬破手指,带血的指尖在离儿的耳边画下一对血印,道:“这个血印,能让你短时间内不会被我的琴声伤到。一会,你只杀那个带皇冕的人就可以了。无论成没成功,我让你走,立刻逃。”
离儿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甘晟回身的一瞬间,离儿的眼神微变。
正午时分,国祭开礼,洞窟中的杀戮并未被外人所知。礼官宣读祭词,靳戡谳站在最前方,包括穷英在内的百官站在皇帝身后,一同祈祷。外围,李晓冰带着灵卫司的严密防卫。
甘晟没有出现,危机就这样结束了吗?李晓冰心中泛起一阵不安。
突然,一阵琴音响起。琴声不算大,但在空旷肃穆的祭坛中却格外刺耳。李晓冰苦笑,果然没结束。
突兀的琴声,正是源于守魂人的洞窟。一个男人盘坐在洞口,半张脸上满是鲜血,膝上放着木琴。礼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百官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起上前一步将靳戡谳挡在身后,灵卫司的士兵立刻上前围住洞窟下方。
“右司尉,韩鼎大人就在那个洞里,恐怕是凶多吉少。”李晓冰身后,一个灵卫司的副官小心翼翼地道。
“我知道。”李晓冰贝齿紧咬下唇,双目微微泛红,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抠入肉中。
“怎么办?沈致大人在城门那里,一时半会赶不过来。”
“我在就可以了。”李晓冰一甩头,散开长发。原本及腰的长发迅速缩短到半寸,发色由黑变灰,非人的利爪从指尖伸出。
靳戡谳毕竟是皇帝,在臣子面前要展示帝王的气度,于是推开起,上前一步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事而来?”
“在下甘晟。”男人一边弹奏,一边答道,“此行为了在国祭之日,替我的族人送上对靖川的祝愿。”
“你是哪一族的?”靳戡谳眉头微皱。
甘晟笑道:“在下逆吟族,陛下可还记得。”伴随着笑声,琴音陡然一变,凄厉而狂嚣。
“戡谳回来!危险!”起察觉到危险,顾不得太多,一把将靳戡谳拉回。
“九弦和鸣!灵魂葬礼!”甘晟疯狂地笑着,双手飞快地在琴弦上舞动,如同一共生着六只手。甘晟的十指指尖都被琴弦划破,琴弦吸着甘晟的血,逐渐变成腥红色。琴声越发凄厉,祭坛中那些被供养的灵魂瞬间暴动,一个接一个冲破结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