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孙承宗与袁可立忽然有一丝明悟,心中暗想,难怪皇上如此重视向东北迁移灾民,对于他们的生活起居格外关心,几乎到了体贴入微的地步。
虽然不是辽东之人,但也在辽东生活过数年,两人很清楚一点,东北的生活条件虽然艰苦,气候恶劣,被称为蛮夷之地,但这里的土地却是非常的肥沃,并不比中原那些产粮之地差。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辽东的土地条件还要略胜一筹,完全可以成为朝廷的另一个大粮仓,与中原、江南并驾齐驱,成为大明的粮食供应地。
毕竟,相对于关内而言,除了气候恶劣一些,但水系却极为发达,罕有旱灾这样的事情。
如此一来,就奠定了粮食丰收的基础,灌溉方便。
所以,在两人的心里,一旦近百万难民在辽东站稳脚跟,生存下来,以他们的农民出身,善于耕作,不难想象,辽东的民生很快就能得到恢复,成为富庶之地,盛产粮食。
到时候,辽东的产出,不仅能够解决当地驻军的粮饷问题,还可以向朝廷缴纳一定的赋税,一增一减之下,自然而然地,朝廷的财政将会更加的轻松。
辽河之上....
一艘艘大明水师的战船正在缓缓移动,那中大型战船的两侧以及中间的甲板之上,耸立着一门门重逾千斤的红夷大炮,漆黑如墨的炮身,泛着幽幽寒光,却又是那么的明亮。
在一个桅杆之上,大概两平米见方的围栏之上,更有士兵负责瞭望,手里拿着的正是造价极高的千里眼,也就是望远镜,观察着辽河套那边的情况。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因为太过于鼓噪的原因,亦或是出于不甘,一些战船上面的士兵开始发起了牢骚,窃窃私语了起来。
“朝廷真是太偏心了,堂堂的辽东水师,在这次战争之中,居然充当着搬运工的角色,要么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将其他的军队运到辽东。”
“真让人不甘心啊,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却只能干看着,看着其他将士们立功,从鞑子身上攫取钱财,真是让人羡慕不已,眼馋得慌。”
“目前为止,粗粗算来,从辽河套返回的大军,差不多该有十万之众了吧?哎....在这枯燥乏味的河面之上,也不知道还要待多久,真是让人等得心急,等得心焦!”
......
在一艘巨大的战船之上,也就是这支水师的指挥战船,甲板之上,崇祯一身的戎装,坐在一个小凳子上面,正在悠然的垂钓,神色恬淡而悠闲,根本就不像是身处第一线,十分危险的境地。
此刻,孙元化满脸的忧心忡忡之色,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根本就消停不下来,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时地看向崇祯那意兴阑珊的背影。
最终,孙元化还是按耐不住心里的那份不安,那份着急,那份担心,声音有一些低沉的开口了,隐隐有着催促之意。
“皇上,此地太危险了,若是您有一个闪失,微臣就算是身死一千次,也是百死莫赎,皇上,您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最起码,也要返回到辽东湾。”
“虽然咱们身处辽河之上,凭借着水师的优势,很难遭到伏击,但是,毕竟这里乃是辽东腹地,周围尽是蒙古人和女真人,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皇上,您乃是九五至尊,关系到大明的江山社稷,稍有损伤,都会牵动极大。而且,有皇上您在这里,微臣也无法放开手脚。”
......
这一刻,孙元化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喜爱唠叨之人,不厌其烦地劝说着,渐渐地,越到最后,话语就越发的直接,额头上甚至急出了一层虚汗。
然而,崇祯就好像恍若无闻一般,依旧在悠闲地垂钓。
“哈哈....终于上钩了......”
伴随着一阵大笑,崇祯已经挑起鱼竿,拽出鱼钩,一条足有两三斤重的大鱼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转瞬间,落在甲板之上,不断地翻滚着。
“孙元化,这都好几天了,总是这么唠叨着,你烦不烦啊?就算是你不烦,朕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说话之间,崇祯顺手将鱼竿交给了旁边的冷晓磊,任由一名士兵处理那条肥硕的大鱼,转而看向孙元化,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似乎并未指望着对方能够回应什么,再次开口的同时,却也在转移话题。
“对了,孙元化,朕听说,在这东北之地,辽东和建州,渔业尤为兴盛,而又不同于咱们关内之地,到了寒冬腊月之时,正是他们捕鱼的最佳之际,规模极为浩大,往往一网下去,捕鱼都是以数千斤、上万斤为计。”
“不过,朕还听说,这个俗称为‘冬网子’的冬季捕鱼,产量虽高,收获虽然丰厚,但那些渔民却和中原的百姓遭遇差不多,并未获得多少好处,即便是丰收之年,也是吃不饱,穿不暖,正如一句话,编凉席的没有席子睡,种粮食的没有粮食吃。”
“因此,在这东北之地,在那些渔民之间,也流传着一段民谣,有心要把江沿闹,受不了西北风、开花浪;有心要把江沿离,舍不得一碗干饭一碗鱼。”
......
渐渐地,就好像被转移了注意力,孙元化好像想起了那些渔民的不幸遭遇,黎民的疾苦,神色变得异常的凝重,少了几分刚刚的那种焦虑、不安和着急,面有同情和怜悯之色。
此刻,相对而言,孙元化的心里更多的还是不解,不明白崇祯为何说到这件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