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踏上返程,木合便一直心不在焉。寻常一日不折腾,便浑身难受的他,如今,却变得格外安静,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事重重。
原因无他,只一件。他迫切地需要知道嘉怡是否安全,走得过于匆忙,甚至,来不及话别。想到这里,木合心里便一阵又一阵地难受。曾有数次,他想转身,沿原路返回。
但莫日根一眼便看出木合的心思,制止道,“不可,我们已然辞行。若再回去,毫无身份与立场,是国之大忌。”此行,他们并不代表个人,而是代表草原。凡事,得以大局为重。
木合没有反驳,只抬了抬眼,欲言又止。他想不出合理的借口,以向莫日根间接询问嘉怡的近况。但倘若不问,心中总是堵得慌。“京城,一切可好?”末了,他只能选择折中的办法,以此探听消息。
倘若换成他人,定以为木合是在关心京城局势。但莫日根却心知肚明,知道木合顾左右而言其他。他皱了皱眉,着实想不到,毫不起眼的嘉怡,能吸引住木合的眼光。“据说一切安好,只皇上与小王爷染病。”
“为何?”听得这一回答,木合是又惊又喜。喜自嘉怡未曾染病,惊自作为一种恶性传染病,天花只传染二人,未免太不合常理。“难道,其他人没有被传染吗?”
“听说,是太医们研制出相应的配药,防范于未然。”木合的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莫日根几乎不用猜测,便能得知他的想法,“放心,郡主一切健康。”
被他人看出心思,木合不由得脸一红,赶紧装出无关者的态度,叉开话题,“咳咳,我可没有在想她。”但不打自招的做法,俨然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此次天花确实奇怪,但又不知道原因在何处。”
似有一根最重要的线,突然间断掉。
不过,得知嘉怡一切健康后,返程的后半段,木合便逐渐走出低气压的状态。当往常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时,连带着身边的其他人,心情也好了许多。
离草原越来越近,终于,木合眼前出现熟悉的蓝天与白云。察哈尔王亲率部落成员相迎,那富有代表性的笑声,凸显出察哈尔王此刻的好心情,“我的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木合翻身下马,将马绳递给旁人,右手放在腹部,弯腰道,“拜见大汗。”
“这一路,可有什么消息,说来听听?”察哈尔王将手搭在木合的肩膀上,以向他人展现父子之间的亲密无间。“走,咱们去帐篷里坐着聊。”
有人欢喜有人愁,当巴图看见木合平安归来时,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甚至,冷哼一声以表示内心的不服气。好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韩吉,一见苗头不对,赶紧拍了拍巴图的肩膀,叮嘱道,“可别乱来。”
有过一次先例,如今,巴图是察哈尔王的重点防范对象。虽然并未撤职,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已然对巴图有所疏远,不再像往日那般信任。也因此,有不少依附于巴图者,转而投向韩吉,一时间,韩吉威望陡增。
木合简单地就京城状况进行总结,并不忘强调,道,“中原的皇上虽然只有两个儿子,但太子殿下与小王爷手足情深,着实令人大开眼见。”不知何时,木合也学会了话里藏话的方式,视线只落在巴图身上。
巴图不傻,自是明白木合所指。但他正欲解释,却被韩吉抢了先,只见他端着大碗,道,“三弟一路辛苦,来,大哥敬你一杯。”
酒是熟悉的味道,但心境,却不再似从前。从前那个无忧无虑不知天高地厚的木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扛起草原重责的他。草原的未来,只能属于木合!
一顿相应,直接从傍晚喝到深夜。待所有人离去,帐篷里只剩下察哈尔王与木合时,察哈尔王才露出衰老的神情,微眯着眼,注视着眼前高大的接班人,“好!有你在!我就可以放心了!”
木合愣了愣,随即明白察哈尔王的潜台词,赶紧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道,“大汗,草原之王仍是你,我还不敢……”
“确实,你还不敢。”察哈尔王点了点头,笑容里似有深意。但他并未按照木合所想,继续深入此类话题,话锋一转,道,“等你成家,便敢!对不对?”
“成家?”木合实在想不到,察哈尔王竟提到这个话题。当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只听得察哈尔王在耳边嘀咕道,“我知你心意,与萨仁青梅竹马。你放心!明天,我就去找萨仁谈一谈。”
什么?!
木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汗……你是从哪里得知,我与萨仁情投意合?”这一消息,让木合在眨眼的功夫里清醒过来,他呆呆地看着察哈尔王,竟忘了拒绝。
“你这孩子,傻不傻?”大概,只有与木合独处时,察哈尔王才能放下作为王的地位,与木合做一次普普通通的寻常父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木合想要辩驳,可当他读出察哈尔王眼神里的坚定时,一切便已明了。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不过只是说辞而已。作为草原的接班人,与萨仁的婚事,更像一桩联姻。
所为,不过是巩固地位罢了。
“萨仁那孩子,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确实不错,放眼整个草原,有谁能比得过她?”借着三分醉意,察哈尔王在木合面前直夸道,仿佛,只有娶得萨仁,木合才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