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大殿内回荡,急促如鼓。
突然间,鼓声消失,英宗站定,回头盯视着郭皇后。
“皇后,胡虏犯境,进抵并州,掳我生民,边疆告急,烽火一直传到了长安,河东的靖边军是不是该出动了,要真等胡虏突破边关,攻占了太原府,这才出动吗?”
当年,郭令公平定关东叛军,解甲归田,只带了少量的甲兵家将返回长安,其部下被分为三大集团,第一个集团的驻守雒阳的安边军,十年前,镇压邯郸镇叛乱的就是安边军。
当初,邯郸镇叛乱,势力范围一度扩展到了河南,在这情况下,燕赵诸地,青州徐州等地的藩镇皆蠢蠢欲动,眼看,当初关东诸镇俱反的情况又要发生。
这时候,安边军出动了。
当时的安边节度使冯槊率领三千精兵,在一个飘着茫茫大雪的夜晚一路疾行,赶了一百多里路,在凌晨时分来到了叛军大营,一举击溃叛军。在那以后,连战连捷,经过十二次鏖战,成功夺回了邯郸,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成功地震慑了那些藩镇势力。
现在,安边军也就驻扎在邯郸镇。
另一部则是西凉军。
当初,郭令公麾下主要由三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他从西凉带出来的西凉军,另一部分是在关中征召的秦兵,最后一部分则是被俘获或者投降的关东诸镇的甲士。
安边军的主要构成力量就是关东人,故而,驻扎在雒阳,现在,一部精华又驻扎在邯郸。
战争结束之后,西凉军自然要返乡。
说起来,这一部才是郭家军的精华部分,毕竟,郭令公驻守西凉有着数十载光阴,一手一脚地调教了这只部队,郭家军的骑兵多来自西凉,因为经常所有的骑兵都有着白色的羊毛披风,故而,这只部队又称之为白披风,一旦上阵,万马奔腾,就像白色的龙卷风刮起,让敌人为之胆寒。
除了这两部之外,还有一部就是驻扎在河东的靖边军。
现在,靖边军由郭皇后的大哥郭斐率领。
胡虏犯边,长安收到了八百里急报,前几日,英宗就已经下令,让靖边军向北,前往太原增援,抵御胡虏入侵,然而,他收到了急报,靖边军依然驻扎在河东,不曾向北。
身为皇帝,他能做什么?
革除郭斐的靖边节度使一职?
也只能想想而已!
要知道,如果皇帝真的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他就让那些关东藩镇乖乖地前来长安受死了,和关东那些既不听调也不听宣的藩镇相比,郭斐统率的靖边军至少还算听号令,当然,这个号令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无缘无故地让他们去送死。
“朝堂上的事情,妾身不知呢?”
郭皇后微微笑着。
“别废话!”
英宗怒气勃发,榻前吹着的纱幔向后飘舞,许久都不曾归还原位。
“你说,你大哥想要什么?你们郭家想要什么?”
他指着郭皇后,厉声喝道。
英宗发起怒来,气势逼人,
身为皇帝,天之子,一言可决人生死。
郭皇后笑了笑,笑得温柔而多情,眼波流转,无限春意,一点也不为英宗的气势所摄。
“皇帝啊,我虽然姓郭,却是嫁给了皇帝,生了三个儿子,我的依靠不在郭家啊,而是在这里,在这大明宫,在皇帝身上,在我那三个儿子那里……”
郭皇后柔情款款,说得情深意长。
英宗翘起嘴角,往后退了两步,不让郭皇后靠近,他的眉宇间有着一股冷意,生人勿近。
“皇后,还请你给郭大郎带一句话,问他怎么样才出兵?”
当初,郭斐带着的靖边军驻扎在灞上军营,那时候,还称之为禁军,后来,英宗通过一系列的政治交换,这才把郭斐的部队调离了长安,驻扎在河东。
现在,要让对方出兵,须得出血才行。
“好吧,臣妾就依郎君之言……”
郭皇后低下头,楚楚可怜。
“哼!”
英宗杜臻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袍袖,向着殿外走去。
走到杜睿跟前,两者相距也就三步左右,杜睿有些游移的眼神从远处收回,投向了突然站住的英宗,不待这目光及身,英宗皱了皱眉,迈开步子,离开了。
杜睿的目光落在了空处,有些茫然,无所依托。
另一边,郭皇后站在榻前,盯着英宗离去的背影,目光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远处,天坛处传来了钟声。
惊起了一群飞鸟,从丹凤殿上空飞了过去。
杜睿能清楚地听见翅膀扇空时扑哧扑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