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税一在当前之时,相比动辄五成以上的地租算是很低廉的税收,可若相比大唐之初,已经算是很高的土地税了。连年战乱,人丁死伤较多,几乎已经有了百里无人烟荒芜景象,可尽管如此,税收也不可能一下子降的太多,正值连年交战之时,无税收,军卒就会作乱,军卒越多,所需的钱粮愈多,这几乎就是个恶性循环,而李思钰的介入,好像打破了这一切。
军中所用钱粮,尤其是李思钰嫡系麾下兵马,这些军卒的钱粮都不是来自民间,而是他抢掠了各处节镇所得。
仅此一项就极大的缓解了民间压力,营州人有自己养活自己的习惯,这与营州百年战乱有关。
自安禄山叛乱后,大唐就失去了控制天下的能力,营州地处关外,盛世之时或许会重视营州得失,可大唐都自身难保了,谁还愿意去管营州百姓的死活。
安禄山带走了平卢军精锐,没了这些精锐军卒,营州自此势弱,每每遭受秃头蛮侵掠。
营州苦寒,民风又彪悍,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除非极为强势之人,否则很难让各处戍堡听命于人,因而各戍堡与营州将军关系并不是很好,而营州将军也不愿出力不得好,除非必要,也不怎么过问戍堡之事,至于钱粮有本事,自己去弄吧!
营州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了李思钰这一代人身上,也延续到了营州军卒身上,每到一地,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拉着耕犁种地。
十税一,按照正常来说,是不可能养活十数万军卒的,但军卒们自己养活自己,十税一也就成了可能。
邓伯贤看着他们点头称赞,心中很是不屑,上一世,这一世,邓伯贤已经经历了两次乱世,他比谁都清楚身处乱世意味着什么。
乱世不仅仅是杀人,更多的是人心也乱了,已经没了秩序规矩,想要重建秩序,重建规矩是何其之难,没有强大实力,重建秩序、规矩只能是个笑谈罢了。
邓伯贤知道,看似李思钰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他人想依葫芦画瓢,基本上不可能。眼前一群想着杀虎,可真的这头虎死了,他们也算是完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他们开始阴谋算计李思钰时,邓伯贤就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就算他们成功了,也会最终死于随同他们一同反叛的军将手中。
当你做初一时,他人就可以去做十五!
邓伯贤抱臂站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静静看着他们低声细语,嘴角泛起不屑弧度。也不是无人注意到了他的不屑,蒙着面纱的朱友裕就注意到了他的一切,在邓伯贤未察觉时,朱友裕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邓兄,你觉得他们如何?”
邓伯贤一愣,随即笑了笑,说道“很好啊!”
朱友裕也不由笑道“邓兄这是在敷衍朱某啊!”
邓伯贤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知道吗,或许他李行乾上一世就是个守规矩的迂腐家伙,身出今世,他还是如此,竟然想着重建秩序。”
“守规矩?”
朱友裕一愣,随即摇头笑道“他李悍虎若守规矩,天下间就没了作乱之人了!”
邓伯贤眼角轻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李悍虎若真的不守规矩,朝廷早就没了,大唐也早已不存在,你以为李悍虎若不守规矩,那个被废的皇帝还能活到了此时?你以为那个整日咳嗽的病痨鬼,还会用李晔来打击李悍虎?”
“守不守规矩不是你见到李行乾行事异类,就以为他不守规矩,也不是你看到他对被废的李晔不敬,就以为他不守规矩。”
“他啊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把自己看的比别人低矮了。”
“当然,他人也没资格说比他更加高贵。”
邓伯贤脸上满是笑意,丝毫不在意朱友裕的诧异。
“哪怕哪怕是大唐皇帝!”
邓伯贤心中更是冷哼不屑,凡人皇帝,又怎能与神战士相提并论!
邓伯贤话语让朱友裕一愣,心下更是不解,皇帝终究还是皇帝,统御千千万万百姓的皇帝难道也不行?
心中疑惑,这些日相处下来,朱友裕对眼前人的智谋很是佩服,也不认为他会欺骗自己。
想了一会,最终却摇头叹息。
“李悍虎的确很骄傲”
话语未完,邓伯贤却摇头打断。
“他有骄傲的本钱,别的都不提,就说如今朝廷逐渐稳定,他就有这个骄傲的本钱。”
朱友裕面色略带不悦,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的确。”
朱友裕像是应付答了一句,感觉身边这人有些怪异,好像提及那头北地悍虎,此人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也不愿再说这些,把话题转到了眼前的事上。
“邓兄,你觉得李兄如何?”
邓伯贤皱眉看向李曜,摇了摇头,轻声道“此人可共患难,但绝非共享福之人!”
朱友裕微微点头,他知道眼前是何种情形,朝廷逐渐稳定,所需的不过是时间罢了,那李悍虎从未表露过任何觊觎天下的野心,就单单为了重建洛阳,不但亲自前来,更是亲手欲要为自己脖子上套了个绳索,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些,他也不相信李曜看不到,可还是与他们一同对付那头北地悍虎。
朱友裕有充足的理由,无论是为了家族的存亡,还是他本人需要讨回自己的尊严荣耀,他都有足够的理由,而他李曜呢?
为了大唐江山社稷?
一想到此等缘由,朱友裕嘴角就是一阵讥讽。李悍虎并无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