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我回宫了。”以为来锦屏苑,就能减轻烦闷,结果适得其反。
红珊起身相送:“小公子慢走。”又温声安慰:“小公子也别难过了,人各有命,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说不准,就算孙秀儿去了漠北,也一样活不成。”
知道红珊是在安慰自己,但好歹是一条人命,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但还是故作轻松回道:“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也就是感叹一下,最近忙的要命,根本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晗光殿,发现自己的屋子里黑漆漆的,连灯都没点。
玉符这小子,该不会又偷懒了吧?
借着微弱的月光,寻找烛台,冷不丁的,黑暗里响起一个声音:“孙秀儿的事我听说了。”
她险些没被吓死,这神出鬼没的毛病,倒和某个人特别像。
她没好气地看向坐在窗台前的人影:“喂,我都把寝殿让你了,你还想怎样?做人不要也太过分。”
窗台上的人影一动不动,猛地看去,如同一尊雕塑:“可怜的女孩,还未享受人生的美好,就永远离开了人世。”
今天这人是怎么了?
感慨好像特别多。
“没办法,人各有命。”把红珊安慰她的话,拿来安慰容凤。
安慰?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自己都想笑,容凤这种草菅人命的家伙,会因为区区一个孙秀儿,就心生悲伤吗?
可他却好像真的很伤心:“早知道,就让她去汐国了,或许还能帮她捡回一条命。”
祁凰犹豫了一下,朝他靠过去,看着月光下他的剪影:“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因为同情孙秀儿?”
不能吧,这太荒谬了。
他轻叹一声:“想到孙秀儿,就不禁想到生命的无常,也许我现在还坐在这里,与你谈心,下一刻就会一命呜呼,魂归九天了。”
哪有这么咒自己的?祁凰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整个人似乎都被一股浓重的哀戚所笼罩,口气不禁放柔:“哪有那么玄乎,你是汐国的太子,身份尊贵,有龙气庇佑,自然能长命百岁。”
他却并不乐观:“身份尊贵?身份能做什么?在死亡的面前,人人平等。”
她不会安慰人,总觉得他在故意跟自己抬杠:“都像你这样想,那还要不要活了。”
“你害怕过吗?”沉默片刻后,他问。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却又是最难以面对的问题,她据实回答:“当然怕过。”
“有多怕?”
祁凰回想了一下:“怕到哭得不能自已,上气不接下气。”
他似乎笑了一下:“难以想象。”
那是她六岁时发生的事了,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那时候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狼狈模样。
“你……”她试探着问:“在害怕吗?”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他是什么人,怎么会害怕。
但他却回答:“是,我怕了,非常害怕。”
她紧跟着问:“为什么害怕?”
“因为,我看不到未来。”
“你怕自己会死?”
“不,我不怕自己会死。”
“不怕死?那你怕什么?”
“怕有一天,我不再是我。”
不再是他?祁凰听得莫名其妙,她和他之间大概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天堑,所以才会听不懂他说的话吧。
“你想得可真多,你不再是你,那你会是谁?”她不以为然,只当是他的无病呻吟:“好了好了,赶紧睡觉去,这都丑时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他被她推下窗台,腻在原地不肯走。
祁凰继续推,强迫性地将他推到门口,正要伸手去拉门,却猛地被他抱住。
他抱得是那样紧,她几乎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你、你做什么?”
他双臂牢牢箍着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闷闷道:“别动,让我抱一下。”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的颤抖,原本打算将他推开的动作,竟改为将他拥住。
“容凤,你到底怎么了?”
他灼热的,带着不稳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项:“祁凰,我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不是哪样的人?
“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解释这些?“容凤,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不!”他执拗道:“我要让你知道,我要让你相信我。”
她无奈:“就算我相信,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你相信我,其他人怎么看我,都无关紧要……我只在乎你的看法。”
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渴望自己的信任,但自己值得他的这份依赖吗?
“明天,我就启程回汐国。”
终于要走了啊,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种奇怪的失落与空虚。
“祁凰,别忘了我。”
“我还没老,当然不会忘了你。”要是能忘了他,那她就真的要去看大夫了。
他松开她,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一丝月光,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清透,明亮如炬,像一面能够照出魑魅魍魉的镜子。
但凡心思深沉,喜好算计的人,眼睛都会显得晦暗乌沉,她却不一样,明明藏着那么多的诡谲,却依旧干净得像个初生婴儿。
真是奇怪的人啊。
“我不要你记住汐国的皇太子,而是记住我这个人,容凤。”
她绷紧了脊背,离得这样近,她突然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