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厅的大门,悄无声息的重新关闭,神像前的少女,脸上再次有泪滴划过。
也许因为大门关闭时带起的风,圣厅的烛光跳动,闪动的光映照在神像的脸上,神像的眼角明灭变幻,就如同也闪烁着泪光。
沿着来时的路,穿过布道厅,穿过祈祷厅,穿过神殿的大门,修尔第一次亲手关闭了神殿的正门,站在高高的阶梯上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下方的杀戮。
战争,始终在继续。
战士们一个又一个倒下,攻方的,守方的,今夜的生命如此脆弱,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又一颗夜星陨落,又一座神殿的虚影崩塌,然而战士们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唯一充斥他们意识的,就是战斗,再战斗。
眼中尽是满天飞溅的暗红,鼻中充斥的是尸体灼烧的焦臭,耳中回荡的是魔法的轰鸣和武器碰撞的铿锵,口中回味的是鲜血的腥甜,主导今夜的,是死亡,是战争。
没有人后退,没有人逃跑,对于双方来说,都已经失去了退路,唯一有意义的,就只有战胜敌人。
战线在一点点推进,守方的战士越来越少,防御圈也越来越薄弱,越来越多的攻方战士撕开敌人的防御圈突入内部,让阻挠了他们半个晚上的防御圈变得七零八落。
然而即便如此,防守的战士们也依然拼死抵抗,不断给攻方带来巨大压力,尤其是暗月神殿正前方那道防线,又硬生生拖住了攻方半小时的时间,等到攻方终于肃清了道路,主攻部队登上阶梯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依然面无表情的把守在神殿门口的修尔,和这块巨大平台上散落着的上百具强者的尸体。
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强者们,平时一起谈笑甚欢的强者们,过去无所不能的强者们,一个个在修尔面前倒下了,而修尔依然站着,站在暗月神殿的门口,仿佛永远不会倒下。
强者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他们做到了希望做到的事。
修尔在喘息,剧烈的喘息,身上七十七处伤口一齐发出火辣辣的疼痛,告诉他自己的身体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精神力早已消耗殆尽,就连最简单的低级治愈术都放不出来了,只能任由灼热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带走剩余的活力。
浑身的力量已经被抽空,就连用家乡秘法消耗大量生命力临时激发的潜力也荡然无存,但修尔依然紧握钉锤,笔直的站在神殿的入口,一改往日在朋友们眼中形象,就像一座永远不会倒下的雕像。
在他对面,半人半鹿的黑发林精手握着猎弓,戴着眼镜的柔弱少女肩扛半人高的双手重剑,满脸胡须的矮人挥舞着沉重的战斧,阴沉的精灵法师指尖跳动着闪电的光辉,身材**的死灵法师背后黑气缭绕,矮小的半身人在阴影里时隐时现,他们后面,还有数不清的强大战士蠢蠢欲动。
“修尔,为什么。”美丽的林精树精少女的猎弓引而不发,神色充满了悲伤,“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神爱世人,追随着神灵的指引,我也爱这个世界。”修尔倒退几步,靠在大门上,板着的脸终于有了表情,那是属于多年前的,朋友们早已见惯的,却让朋友们格外心安的笑容,“一切,只为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精灵法师回头眺望,仿佛已经看到了目光不可及的远方的场景,那里,亿万个扭曲梦魇在大地上游荡,所过之处,大地龟裂,人畜绝迹。崩溃的大地,喷发的火山,汹涌的海啸,世界末日的景象也不过如此。法师收回了目光,沉着脸问道,“你应该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你想看到这些?”
“当然知道。”修尔疲惫的笑了笑,平静的说道,“六十三个国家已经有三分之一沦陷,死亡和绝望无处不在。问题是,谁想看到这些呢?这些又是谁的错呢?”
“修尔,你阻挠了最后的仪式,才有了今天的结果。”柔弱的女剑士泪眼朦胧,声音哽咽泣不成声,“为什么干扰仪式,为什么又要执意做这件事。”
“呵呵,因为我是对的,你们才是错的。”修尔的语气就像陈述一段验证过的事实,“你们做的一切,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只有我们的选择,才是帕瓦帝加的唯一希望。”
“那也不该强行打断仪式,更不该执意做出现在的选择。”黑发林精带着隐隐的愤怒,“三千名圣职者因你的打断而死,你不觉得愧疚吗?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大家商量,为什么一定要隐瞒到最后?”
“因为我做的一切,才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帕瓦帝加好,而你们是不会理解的,你们的眼睛已经被关心蒙蔽了,所以你们永远找不到最好的选择。只有我,我并不在乎这个世界,我在乎的只有你们,所以,我才能看到真实。”修尔收起笑容,重新站直身体,“你看,今夜的结果已经证明,即使到了现在,你们还是无法理解我的苦心,也许不久之后你们就会知道,是你们的选择,把帕瓦帝加送上了绝路。”
“又是这句话,又是用所谓的为了我们来掩盖你的猜疑。”林精极度失望的摇着头,“这么多年了,你似乎一直在改变,其实本质却从未真正改变过。你始终不知道什么叫信任,你从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们,你从没有相信过,我们可以理解你的心思,接受你的想法,和你共同患难。”
“呵,也许吧。”愣了愣,修尔自嘲的笑了,摇着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