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仍是德安侯若似无奈的启唇:“母亲,纵使琼姐儿的生母是她,儿子知道了又能如何?”表情格外严肃。
陆老夫人闭上眼眸。
当年的德安侯府是何等的风光?老侯爷乃先帝重臣,她的大女儿贵为太子正妃,长子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少年才俊,陆家当真称得上是京中众权贵之首。
多少名门闺秀,争相抢着要做德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说句不托大的话。那时候,便是公主,他们也娶得起。
俊美的少年得天盛宠,频频出入宫闱。
隆昌公主倾国绝色。又贵为金枝玉叶,圣眷昌隆,被先帝与当年的周贵妃宠得一身傲气,完全不同于寻常高门闺秀,做派肆意随性。倾倒了多少贵勋子弟?
可正也因为那份帝女傲气,教多少人心碎?
陆家那般门第,又有当初的太子妃亲自出面,连圣上都觉得婚事妥当,偏偏隆昌公主不愿,最后为抚德安侯府,周贵妃方做主将荣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许配给陆家。
这些往事,纵然过了数十年,旁人能忘,但陆老夫人怎会不记得?
她当年身为太子妃生母。宫中有些秘事,纵然再不为人知晓,也到底能听说一二。联系今日,都无需细查,有什么推算不出?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心知八九,亦不会对琼姐儿再三容忍。
如今儿子的话,亦不过是坐实了早前猜测。
她抚了抚额头,似讽似惋惜的开口:“堂堂的天子之女,竟没想到会做出那种事。怪不得周家对此讳莫如深。”
亦难怪,这么多年,周老夫人都如此重视琼姐儿。
纵然隆昌公主早不在京城,但太后娘娘在。蕙宁公主在,那琼姐儿的身份再见不得光,有她们俩护着,就等同有皇室、有永昭伯府为依靠。
思及永昭伯府,难免就要想到同龚家的婚事。
方才儿,下人还道。蕙宁公主的公子又来了府里。
闭了闭眼,如此,这门婚事倒也是情理之中。
蕙宁公主身为皇姐,终究是要把琼姐儿养在身边的。
何况,隆昌公主为今也是突厥的大阏氏。
徒然,她心头一跳。
突厥!
这就难免要想到前不久才离开的突厥使者,那位左谷蠡王了!
“青哥儿,”老夫人抬手招他,声音微颤:“之前那位左谷蠡王,是不是为了琼姐儿才……”
她想起,当时自己还逼问过孙女与那位突厥王爷的事。
那会子琼姐儿没有同她说实情,现在再想,若果真是隆昌公主潜了那位王爷找来的,那琼姐儿确实是有口不能说。
“嗯。”
德安侯亦是近日才明白的,面无波澜的回望了眼母亲,突然柔了声音:“娘,儿子今天过来,就是想和您说一句,琼姐儿她从小是我的女儿,就一辈子是我的女儿。
您不要因为一些往事或者其他,就迁怒于她。再者,咱们侯府虽说不如往昔,但也还没到要靠出卖闺女换取富贵的地步。”
这句话,语气格外得重!
陆老夫人心中酸楚难耐,更是无比难受。
她心知,儿子从小骄傲,最不屑利用所谓的裙带关系谋取目的,一如当年陆家没落、周家如日中天之时,亦不见他去求周老公爷。而这些年,他即便在朝堂上不尽人意,也都只靠自己。
可是,难道就只有自己一人记得往日侯府门庭若市的荣华?
她只不过是想重振门楣而已。
琼姐儿不是自家的女儿,背后又有那样的身世,养了她那么多年,她自该感恩涕德的回报。
陆老夫人不觉有错。
这是她从那日自荣国公府见了沐恩郡主之后回来的想法,而数月来亦从未更变。
但今日,她眼神复杂的望着面前的儿子。
对面的人虽说面若无情,然知子莫若母,在确认了琼姐儿是那人的女儿之后……
老夫人觉得双眸酸疼的紧,无力的摇头:“罢了,青哥儿,这侯府早就交给了你,今晚你的来意娘也明白。
琼姐儿,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孙女。”
“谢母亲成全。”德安侯起身作揖。
深深的又看了他一眼,老夫人点点头,语气关切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是。”
见儿子转身,又补道:“对了,宋氏那边,你……”
“她是儿子的填房,侯府的主母,琼姐儿的母亲,这就够了。”
闻言,老夫人深知其意,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