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莱斯从喧闹的广场上移开目光,并接过小矮怪递过来的帕子,抹干净胡须上的黄油。有点忧心忡忡地说道:“指望圣选者们的‘联盟’是不现实的,他们喜欢自娱自乐,你们知道,我们其实互相看不上。”
安德看着侏儒尖尖的胡须一颤一颤的,不得不说,铜湾家族的人都有一把漂亮的尖胡子。这位方鸻名义上的导师笑而不答,只说:“但今年王室的税收太多了,工匠总会的拨款又没到,同盟仅仅维持运作已经很难了——”
“我们说的不是赋税的问题,”法莱斯有点生气:“老伙计,你难道愿意看到古塔人骑在我们头顶上?这可不仅仅是你们人类的问题,无论是侏儒还是矮人,皆不会接受这样的羞辱。”
“这就是赋税的问题。”
法莱斯盯着他。
安德不为所动,面不改色道:“矮林人有一句谚语‘想让狗忠诚,就得给它好处’,现在对于南境炼金术士同盟来说,可不仅仅是没好处那么简单。王室要丢脸,那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你知道,宰相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妥协的。”
“巧合的是,南境炼金术士同盟也不会。”安德俏皮一笑:“看起来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
法莱斯生气得从椅子上跳下来。
安德看他样子,才答道:“退一万步说,老伙计,我现在也不是同盟的总会长。老铜鼻子才是,他是个钢眉毛,你知道矮人的性子,你猜他会不会给我们年轻的国王陛下好脸色?除非——”
“除非?”
法莱斯抬起头来,他眼睛在一次实验中受过伤,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看着对方。
“索南(铜鼻子)的兄长与云层港主教正在这里,两人是芬里斯事件的亲历者,他们为托拉戈托斯所隐瞒,一直在寻找当时那个炼金术士。你知道,钢眉毛都是念旧情的,”安德答道:“你帮他们忙,他们就会帮你忙。”
法莱斯长叹一声:“没那么容易。”
“你大可以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法莱斯摇摇头,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安德看着他说道:“那你只能指望在这里找到一些好苗子了,你打算先看比赛结果,还是和往常一样,先看看不计分的参赛者?”
法莱斯没有答话。
安德又问:“你听说千门之厅开启的事情了吗?”
“有这回事?”法莱斯这才回过头来:“为什么工匠总会没得到通知?”
安德摇摇头:“不大清楚,只是谣传而已,可我听说涅瓦德的主人离开了妖精居所,这些年它很少动身了吧?你还记得那个预言?”
法莱斯心中一动。不过那头圣弓峰的云龙离开自己的地盘,未必是为了千门之厅的事情,他打算找时间好好找人问一下这件事,万一真如预言之中一样,对方选出了自己的学生了呢?
会是考林—伊休里安本地人吗?
两人正谈话间,大厅的大门推开来,安德抬起头去看到一个矮人、一群人类与一头肥硕的蜥人进入了艾尔芬多的第六层,矮人有一道霜色的眉毛,正是铜鼻子的兄长卡林-钢眉。
走在最前面的人类,是一位年迈的主教,穿着一身象征着太阳的浅黄色的长袍,在其身后肥硕的蜥人,则是一位祭祀,来自于卡-翠兰的塔达蜥族。
“说到就到,”安德压低了声音:“是那些芬里斯人。”
法莱斯看了这些人一眼,心知对方为什么来这个地方,他们原本在长湖西面寻找托拉戈托斯的踪迹,听说那头恶龙去了伊斯塔尼亚的方向。但和他一样,有人给了这些人消息。
安德露出好奇之色,又问:“话又说回来,你知道他们一直在为什么奔走?芬里斯事件不是平息下去了吗?”
“托拉戈托斯动摇了芬里斯岛的根基,提里奥安(云层港主教)希望能找出预言之中那个星之守护者,”法莱斯答道:“蜥人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艾索林之灾重现。”
安德还有些奇怪:“他也是欧力的信者,怎么能听信蜥人那一套?”
“大约卡-翠兰也是太阳众神之后,不分彼此罢。”法莱斯语带讥讽。他是帕维瓦拉(工匠、艺术与自由之神,半身人的庇护者)的信徒,对于欧力的信众那一套并不感冒。
安德闻言对自己老友对于神祇的冒犯不置可否,只意外地看了那头肥硕的蜥人一眼。
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过头来,那棱形的黑眼眶之中只有一对小眼睛闪闪发光。蜥人祭祀扭头时,肥肉在下巴处堆在一起,层层叠叠,几乎看不到脖子,令人感到有些好笑。
……
秦雨放下手中的刻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再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作品,才抬起头来,将之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其实这也正是许多大公会不愿意派顶尖工匠来参加这比赛的原因:
在一些基础项目上,不使用系统对于选召者是相当不利的。而培养一个天才新秀的花费往往天价,这里面皆是商业利益,大公会当然不愿意让自己的明星选手平白无故为他人作嫁衣。
而他们这些二线人员就不一样了。
这毕竟是原住民为主的比赛,因此在这里的选召者参赛者也没什么可抱怨。
好在每个人总经历过学徒时期,刻阵总是会一些的。而那工作人员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只接过赤金刻板,一言不发转身装入一个盒子内封好,再在盒子上写下完成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