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是我。”
那声音略带沙哑,却让季嫣然很熟悉,听到他说话,季嫣然才彻底清醒。
高大的身影从容妈妈手中接过灯,向前走了几步,他的面容也就映入季嫣然眼帘。
这样的清楚,不是在梦中那般模模糊糊。
在分别了那么多日子之后,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李雍。
他比离开京城时消瘦了些,却不见憔悴,一双眼睛清澈如天边的星辰,也许是赶路太过的匆忙,身上染了几分风尘,仍旧穿着甲胄,腰间有短刀和长剑,显然来的时候很匆忙。
她在的地方已经离李雍有一段距离,他这是赶了多少路。
季嫣然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天空:“你怎么来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说话间李雍已经站在了炕边,容妈妈也低头退了下去。
李雍整个人显得十分平静:“半个时辰之后我就走,天亮就能回到边镇。”
真是疯了,这样折腾一晚上,明天哪里还有精力上阵,战场上面对的是生死,半点大意不得。
季嫣然忍不住道:“暂时休战了吗?”
李雍摇摇头:“要一鼓作气地拿下契丹的几座城池,让他们两年之内不敢轻易兴兵。”
“那你还过来……”季嫣然的话戛然而止。
李雍伸出手来将她搂在了怀里,他的动作很轻柔,手臂却很有力,身上的甲胄带着几许的寒意,他的气息却如此的温暖,让她不禁心悸。
“只要想到你离我很近,我就忍不住……”李雍低喃道,“幸好今天打了胜仗,契丹人退军三十里休整,边镇还有卫将军和护国公。”
季嫣然的掌心抚在李雍的胸口,虽然隔着重重衣物,却好像依旧能够触摸到他的心跳似的,又快又急,与他的沉稳内敛完全不同。
不一样的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浓重的血腥味儿,让她想起了卫所里的伤兵,季嫣然想要从李雍怀里抬起头看看他身上是否有伤。
想到这里,季嫣然不安地动了动,李雍却会错意,松开了手臂,微微笑道:“身上的味道不好闻。”
季嫣然摇摇头:“怎么还穿着甲胄。”
“这样方便,”李雍道,“不知什么时候会开战。”
李雍说的很简单,眉宇之间十分的自然。
季嫣然起身将灯调的亮了些:“有伤吧,脱下来让我看看。”
李雍却没有动:“没什么大事,胡愈已经看过了。”
“李雍,”季嫣然抬起头来,“你觉得这样就能在我面前蒙混过关吗?”
他脸上还有一道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是能看出当时的凶险,只要再偏一点点就能伤到眼睛。
与江冉交战之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河北道,死伤了那么多将士,他怎么会毫发无损。这样穿着一来让她不会担心,二来束缚之下可以暂时忘记伤口和疼痛。
李雍这是在拼命。
“再等一等,”李雍望着季嫣然,神情中满是笃定,“最多十几天情况就会不同,那时候就能松口气,我跟将士们说过,大获全胜之前绝不卸甲。”
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军帐之中他会常常想起嫣然,之后他就会觉得战争很难熬,恨不得立即回京去见她。
“在外征战不能没有战意,见到你了若是再卸甲我会觉得松了一口气,马上面对强敌,不能有半点的懈怠。”李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季嫣然的鬓角。
他的手指明显变得粗粝很多,季嫣然拉住李雍的手翻开,果然看到掌心和虎口都有血痕,这是拿着利刃奋力拼斗后的结果。
“真的没事?”季嫣然与李雍四目相对。
李雍点了点头,嫣然这是在关切他,她那认真的模样,微微蹙起的眉头,让他忍不住又想去抱她。
可他害怕她真的会让他眷恋不已。
李雍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家去军营?”
这其中的内情季嫣然知晓一些:“是因为……公爹。”
李雍道:“我娘和族人被人加害之后,父亲一蹶不振,我不知该怎么劝说父亲,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扭转局面。但是我知道,我得去想法子,即便当时我的身体条件不太适合学武,而且就算练就了一身武艺,也未必能扳倒江家,但是我还得去试,因为我绝不会做个苟延残喘的懦夫,所以……你也不要担心。”
李雍话音一转:“我会帮你一起查清楚你的身世,将来或许你会想起什么,那也没关系,我不会因为害怕就阻止你……但是你也要知道,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弃,因为你是我李雍的妻子。”
李雍这样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此时此刻她复杂的心情,也猜到了她为什么要那些话。
“我……”
季嫣然刚要开口,李雍立即倾下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一定要小心,有什么消息就让人告诉我。”
季嫣然点点头。
容妈妈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道:“粥已经煮好了。”
李雍吩咐一声,容妈妈立即端了进来。
热腾腾的粥摆在了季嫣然面前。
季嫣然有些惊讶,就着灯光能看到晶莹剔透的米。
“胡愈说你连日奔波,身子不舒坦,却又不想告诉旁人,”李雍端起了碗,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吹,“我就要了些米粮,方才让容妈妈拿去煮了。”
他这是从哪里弄的粮食。
季嫣然看着这碗粥,不自觉的胸口一阵酸胀,这碗粥在这时候有多珍贵,他赶了一夜的路就为了看她一眼,将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