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李淮山从鬼串子里私逃出来的时候,我只是拿他当一个普通朋友。
而在我心里,所谓普通朋友,就是比路人亲密一点,比熟人生疏一点,比兄弟……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兄弟”这两个字。
一年前,除了婶子和小伟,老鲁就是与我最亲近的人,对于我来说,老鲁是我的至交,也是我的亲人,至于算不算兄弟,我不知道。
来到这里以后,李淮山几乎没能帮上什么忙,从头到尾都是我在照顾他,可毕竟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好像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可我又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样的变化。
也说不清楚在我心里,李淮山究竟算不是一个兄弟。
所以当他再次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只能下意识地逃避。
总觉得,我对他的情谊和他对我的情谊,是不对等的。
这就像是别人借给我一百块钱,可我只能还五十,对方却丝毫都不介意。
亏欠,对,在我心里,就是觉得亏欠了李淮山,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离开水潭,我和李淮山就一直朝着正南方向走,期间他偶尔会问我,回到鬼串子以后该怎么向二爷交代,我也只是随便敷衍两句,从未主动和他说话。
从峡谷南岸出来以后,我发现那根立在老林里的“针树”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变得通体焦黑,完全丧失了生命气息。
站在这棵由内到外被烧了个通透的大树前,我不禁问大小黑:“接阴人说,地府要将峡谷里的蛹寨收走,这话是不是真的?”
大小黑忙不迭地冲我点头。
我想问他们,地府为什么要将蛹寨收走,那些永生被困在峡谷中的人尸,为什么又一定要死。但我也知道,这样的问题肯定得不到答案。
李淮山盯着焦黑的树干,良久,突然对我说:“仉若非,我总觉得,好像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转头看他一眼:“你指得是什么,这棵树,还是峡谷里的房子?”
李淮山摇了摇头:“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就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被你改变了,天空和地面都变了样子。”
我抿了抿嘴,说:“我也有这种感觉。现在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它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就拿这棵树来说吧,放在过去,在我眼里它就是一棵烧焦的树而已,没有其他的意义,可是现在我看到它,却总觉得……它的变化,带动了周围的变化,可附近的一早一木又都是咱们来时的样子。”
李淮山瞪大了眼睛:“对,就是这种感觉,那些草,那些树,都不单单是草和树了,在它们身上,多了一份我过去从来没感觉到的东西。”
对于当时出现在的心中的那份异样,我曾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它究竟代表了什么,却一直无果。
我讲到这些的时候,老左将双手从键盘上挪开,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后来他对我说,当时我和李淮山会有那样感觉,不是因为这个世界被改变了,而是我们两个被幽冥通宝改变了,那一次的经历,对于我和李淮山来说,都是一次新生。
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阴差,而李淮山则成了真正的阴差辅吏,我们学会了用阴间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去感受这个世界。
对于老左的说法,我深以为然。
正是从那天开始,我和李淮山踏上了一条别人未曾做过的路,一条不管是老左,还是行当里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从唐朝至今的所有阴差,都没有做过的路。
不过在刚刚离开峡谷的那个下午,我和李淮山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连续走了七八天的山路,我和李淮山终于离开老林,来到了林区外围的一个小县城。
长时间的野外跋涉让我们两个变得蓬头垢面,以至于当我们两个打算在酒店暂时落宿的时候,为我们办理住宿的人一直用非常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们,那样子,仿佛是看到了两个疯子。
好在我们的证件齐全,也有足够的钱交纳押金,才得以平安入住。
说真的,我当时特别怕吧台小哥给神经病医院打个电话,叫人将我们两个强行拉走。
入住酒店的当晚,我就意识到,仉家很快就能查到我们在哪里住宿,只不过如今幽冥通宝在手,我已经没有心思继续躲下去了。
如果二爷他们要来,那就来吧,反正最多也就是挨顿骂,再不济被二爷胖揍一顿,不会出什么大事。
我想到了二爷会来找我们,但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
进入房间以后,我和李淮山先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将自己捯饬干净,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晚上六点钟,我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带着他出去吃饭。
刚一出旅馆,我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三辆军用吉普车。
我知道,二爷肯定就坐在其中一辆车里,但没想到第一个冲下车的不是他,而是仉恒。
县城的规模很小,路上车也不多,仉恒下车以后,就一阵风似地穿过马路,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一到我面前,仉恒就拉着我的手,在我身上反复打量起来,嘴上还不停地问着:“这些天你跑到哪去了,伤着没,怎么瘦了这么多……”
即便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像过去那样让人捉摸不透,可我却能感觉到他心中那份深深的关切。
自从离开婶子以后,很久没人这样对我了。
就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