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白鸡鸣时,婉灵牵着卿九影停在一间陈旧的破屋前。
“师娘......她住在这里?”卿九影露出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他眼里,画心那样的女人是顶顶尊贵的,就该如他师父那般,金屋藏着,玉食供着,怎么能住的了这样的贫民陋屋?又怎么吃的惯这里的粗茶淡饭?
“你去敲敲门不就知道了。”
婉灵的话似乎有魔力一般,卿九影竟真的上前去叩门。
手指在破旧的门板上笃笃笃敲了几下,敲完后却又后悔了。
他想,天色还早,若是师娘真住在这里,岂不是惊扰了她的好梦?
卿九影正懊恼着,便听见门内传来的声音,像是披衣行走时的摩擦声。
听那脚步,不似女子的轻盈,卿九影还未来得及做更多的揣测,门“吱呀”一声已然开了。
是个和尚,还是个衣衫不整的和尚。
晨光熹微,柔柔地撒在和光同尘身上,晨风轻岚,徐徐吹起他半袂衣角,一身泛黄的粗麻布衣,却丝毫无损他的雍容清贵。
卿九影见只见光同尘站在微岚的晨光下,眉目半隐在门扉落下的阴影里,眸光莹润,真正是比画上还好看三分。
他见过这和尚,那日在无心居,就是这和尚,受他师父一掌,强势带走了他师娘。
和光同尘自然对他也有些印象,因为那一日,无心居被人潮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却只有这个青衣少年望向画心的目光是心疼哀痛带着善意的。
两相默立,卿九影试探性地往门内看了一眼,甫要开口,却听见和光同尘压低了声音说,“她还睡着,你们先在院子里等上一等。”
卿九影还想再问,婉灵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又对着和光同尘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达意。
和光同尘脸上虽然不似书逸那般冷得足以掉冰渣,甚至还有些慈眉善目,看着和气得很,却偏偏又自带了一股让人不敢造次雍容矜贵。
卿九影见和光同尘将门开了,就不管他们了,自顾自地往那半边露天半边焦黑的灶房走去,完全没有要招待他们的意思。
立在门口,婉灵与卿九影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好得活过了万把年,见柴门大开迎客来,白狐也不客气了,拉着卿九影搬了两个凳子,自行在院子里坐下来,等着。
和光同尘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已经开始做早膳,舀米,生火,炊烟袅袅。
见这些鄙事粗活和光同尘做来竟行云流水般优雅,那炊烟直撩得婉灵心中一荡,又一暖,目光不由隔着窗子向屋内望去。
“枉我担心了她好些日子,一直寻不到,原来是藏在这一隅偏安,过着令人生羡的平凡日子。”
婉灵轻轻笑着,曾几何时,她和书生也有过这样一个简陋却温馨的院子,书生也曾心疼她,每日早起半个时辰为她洗手作羹汤。
可那样的日子呀……终究是好景不常在。
纵她时时怀念,可故人心已非旧时心,纵她耗费了万年时间,得以与他重逢,却也终究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