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根本的,最核心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哄抬物价了,而且还没提前知会李大人。
正所谓杀鸡儆猴,其实相对于其他的粮铺动检来说,毛家粮铺这个全城最大的粮铺是猴儿,他们才是鸡。这是杀猴儆鸡啊!
而且李可受对毛家的处置也很有意思,他先是列出来那若干条罪名,看似要痛下杀手了,但最后却只是把粮铺封了,抓了几个店伙计了事儿,毛烨骅根本没被抓!这样行事,瞧着颇有点儿虎头蛇尾的意思。
李可受为何这么做,这些人也是心知肚明,李大人这是在告诉咱们,你们现在收手,我不对付你们,若是你们再执迷不悟,老子可就要下狠手了!
大伙儿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到了第二日,当那些前来买粮的百姓来到粮店外面的时候,惊诧而喜悦的发现,粮价竟然降了!
一下子降到了原先的五成,昨日还是八两一石,现在降到四两了!
————
已是深夜。
城外,闯军大营,已经是一片沉寂了。
中军大营也安静下来,当然,这个安静只是相对的,在晚上,郭汝磐的营帐左近,可说是最吵闹的所在。因为郭汝磐的亲兵们要换班,要巡逻,免不得要发出一些声响来。不过郭汝磐的大帐又厚又大,内里帷幕数层,除非是外面热别吵,否则里面是听不到的。
而就在此时,忽然有爆裂的马蹄声传来,向着大营不断接近。
一盏茶之后,几个骑兵被带到了郭汝磐的大帐之前。
一共三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身上都是尘土,嘴唇都干裂了,瞧这样子,怕是赶了许久的路,一刻都没有休息。
他们,是高迎祥派来的信使。
郭汝磐得到禀报,披衣而起,命亲兵们把这几个人带进来。
没过多一会儿,这几个信使别出了大帐,自有人带他们下去休息。
而大帐之中,郭汝磐看着手中的这封信,面色沉重。
“老爷,怎么了?可是出了大事?”
芙娘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她方才都睡着了,被惊醒之后,匆匆披上一件儿衣服便是过来。她外面穿着一件儿宽大的蜀锦衣衫,内里却只穿了一件儿小小的肚兜,隐约露出了不小的一片雪白肌肤,如羊脂美玉一般,让人看了,便是能想象出摸上去会是何等样的滑腻。
她走到打郭汝磐身后,为他轻轻揉捏肩膀。
郭汝磐叹了口气:“洪承畴回来了?”
“什么?洪承畴回来了?”因着之前的经历,芙娘对洪承畴也是畏惧如虎,此时一听,不由得花容失色,惊叫出声。
“嗯,三日之前,已经进了潼关。只怕不日就能进抵西安城下。”郭汝磐抓着芙娘的手,他能感觉到,芙娘光滑柔软的小手冰冰凉凉的。
“有我在,不用怕。”轻轻的捏了几下,郭汝磐柔声道。
“嗯。”芙娘依偎进他的怀里,好一会儿之后,身子才不再颤抖了。
良久,芙娘抬起头问道:“那这封信是?”
郭若按叹气道:“闯王招我回去。”
“澄城县不打了?”芙娘神色有些诧异。
“不打了。”郭汝磐道:“当初打这里,是为了拿下这个通往延绥镇的门户。当初闯王他们商议的,是只要洪承畴一来,咱们就退往陕北,在延绥镇的千山万壑中跟官军兜圈子,看看谁耗得过谁!拿下澄城县,是方便往北边儿撤。但现在,闯王改主意了。”
“他要集结所有兵力,先跟洪承畴打上几场,打得过,那陕西以后就是咱们的地盘儿了。击溃了洪承畴之后,自然可以徐徐图谋打下西安府。而若是打不过洪承畴,也不往北边儿退了,往西北,甘肃那边儿退!”
他冷哼一声,低低骂道:“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他一纸命令下达倒是容易,娘的,害的老子白白在这里打生打死这么长时间。之前做的,现下都成了无用功!”
他话语中透着一股子浓浓的不忿,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别人来,也会有怨气。
辛辛苦苦在这儿打了这么长时间,结果都成了无用功,还因此而死了不少人。虽说也没打下来,但没打下来那是自己的事儿,因为别的原因而使得自己不得不放弃这里,郭汝磐还是很恼火。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么大的事儿,他之前竟然没有得到消息,闯王既没有把他召回去商议,也没有派人来问询他的意见。郭汝磐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这才会最让他气愤的。而且他心中隐隐然还有一丝恐惧——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儿闯王不跟我商量,不问我?是不是不信任我了?
失去了闯王的信任,就意味着失去了军队,失去了权势,于他而言,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在所有义军之中,闯军的军法军纪是最完整的,闯军的官僚体系,上下的体制,也是最明确最完善的,这是闯军比别的义军发展速度快,势力大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对闯军内部的这些高级军官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好消息。
在别的义军之中,某个大首领手底下的军队,几乎就相当于是他的私军,都是效忠于他的,他无论是扯起大旗来自己称王,还是去投奔别的义军势力,这些人都是可以带走的。但在闯军中,想要这么干就不那么容易。
这些闯军中高级军官的权力,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闯王高迎祥,一旦高迎祥不想让他接着坐这个位置了,他就很难坐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