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随花缓缓落,夏日成荫悄悄来。
女郎们换上轻薄夏衫时,可去的地方便多去来,家里人会宠爱地纵容她们去更远一些的,自家庄园上避暑消夏,待个三五七八日,甚至是半个月都可以。庄园嘛,远的几百里都有,最近的也几十里地,来回肯定得耗些时间。
邰山雨准备的时候,压根没想起来,她已经不是旧年那个双手空荡荡,只心里装着家人,不用牵绊着谁的单身少女。等到要出门时,还是她邰哥提了一句:“山山与陛下说了你们去哪里没有,陈庄颇远,怕不能一日来回。”
顿时间,拎着轻便箱笼的邰山雨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假女朋友,因为她居然满心都是可以去游泳啦的畅快。女郎们选择陈庄,是因为陈庄引来活水筑了个室内游泳池,巨大的,对爱水的邰山雨来说,那是难得的至美享受。
“你没同陛下说?”
邰山雨一脸绝望:“哥,你说我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他,因为我压根没想起他来,满心眼都是可以出去玩啦。”
邰哥默默同情了一下未来妹夫:“也不是,只是比起来,你更没心肝一点。”
“唉。”邰山雨深感惭愧,她其实并不是没心肝的人呐,也许是她九哥在她心里的份量还不够。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居然让邰山雨内心觉得很有安全感,直到上车邰山雨都沉浸在不可思议中:“我怎么这样啊?”
崔秉蓉同邰山雨家捱得近,遂弃了自家马车,想的是能有说有笑地和邰山雨一路欢欢快快地,不想却要面对令人无法作答的问题:“掐头去尾的一句话,阿邰叫我怎么答?”
于是邰山雨又是一声长叹,崔秉蓉有点后悔,干嘛怕一个人坐车无聊无趣,看邰山雨长吁短叹的,还不如一个人清静好嘛。
少女心事,哪有那么容易说出口,邰山雨一直到陈庄,都还没自己把自己解开,最终没法,只得问宿有智慧的崔秉蓉:“阿蓉,我觉得自己好自私。”
一路看着邰山雨纠结过来,崔秉蓉都不用问,也大约知道邰山雨问的是与天子有干:“世间大公无私之贤达,每为人传唱甚远,阿邰可知为何?”
“因为他们很伟大啊!”
崔秉蓉摇头:“并非仅如此,多半是因大公无私者,世所鲜见,适才为人传唱千古。阿邰可是想为人传唱千古,成人人称颂之贤达?”
“自然不想啦。”
“那自私一点怕什么,阿邰这颗心,总是安在自己胸口的,自然要为自己先着想。再者说,世间人看大公无私者,纵人人都称颂其贤达,也未必心里不曾觉得人有点傻。各人有各人所乐,各人有各人心性,从心便好,莫去想那么多。”
邰山雨的烦恼,看到游泳池就全没了,这也就是说谢籍也被游泳池比了下去,以至于崔秉蓉看着在泳池里撒欢的邰山雨,很觉得她刚才的劝导有些多余。
至于宫中的陛下……
幽怨!
“山山都不邀我一起避暑。”
元成安:全是女郎,您好意思去,女郎们还不好意思开门呢。
“临出门才想去要送信来,没良心的小混蛋。”
元成安:陛下怕是不知道,这还是邰之源提醒,邰七娘才想起来的。
“趁山山不在,把该砍的砍了吧。”
元成安:……
谢籍素来觉得小青梅心软心善,所以处理这些事,都等小青梅不在一齐处置。萧量上台,肯定不是只会针对谢籍,这位简直是把所有朝臣当敌人一样,可以说对谢籍倚重的还算手下留情啦,不然,早不知道被他弄死多少。
“这好像是山山的远房堂叔,幸好不亲近,不然山山该多伤心。”满洛阳城,真正能说绝对一点交情没有的,那不可能,七弯八拐,门第相当的人家总有那么点亲缘关系。加上邰爹交游广阔,没交情的可以说基本不存在。
谢籍这大笔一挥,多少官吏落马,多少煊赫一时的门庭就此冷落,谢籍觉得这不干他事,全是萧量鼓捣出来的,罪证什么的都是萧量搜罗,审也是萧量主审的。作为天子,他不过御笔一批,把该杀的杀了,把该流放的流放了,该没产充公的没产充公了。
御笔落定,满洛阳风雨,就是萧量自己也有些懵。
“快备车马,我立刻进宫。”
幸好,死罪需经朝议,流放的也还有回旋余地。
还没进宫,萧量先遇上张煚,张煚一见就骂他:“你不知道陛下持律素严,你一一上表写这个该死那个该杀,证供一一呈上,陛下怎么可能不照准判罚。”
“我这不是被陛下怼习惯了,杀的该徒刑,流放三千的改流放八百,还总嫌我判罚过重,处刑太苛。”萧量都是估量着谢籍的习惯来的。
张煚现在只想把萧量连同谢籍一起揍,揍得他们脸开花才好:“要是真出问题,回旋不了,你洗干净脖子等着罢,老夫第一个把你给弄死。”
谁也不曾料想,这真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开端。
因张煚和萧量来得及时,不该杀的没杀,不该流放三千里的没流放三千里,萧量被训斥一顿后,一切看似回到正轨。
及至邰山雨回洛阳,都还挺风平浪静,邰山雨还听说了这乌龙事,只觉得有点好笑,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大问题:“萧大夫这次肯定吃到教训啦,九哥你就别再气他,让他回朝罢。你自己也说,除了讨厌点,他做事还是很得力的,别人挖不着的事,他全能给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