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王府与朱至瀚的猜测完全一样。
昏黄的夕阳斜照下,郡王府更显萧瑟而破败。如果这里不是在繁华闹市,而在荒郊野外,弄不好朱至瀚会把堂堂郡王府当作一间断了香火的孤庙。车过开着破洞的泥墙,步至裂开大缝的木门,朱至瀚顿时就觉得自己身后那乘马车,与这座郡王府的形象完美般配。
府门前既无士卒盘问,也无太监迎客。朱术培径直推开府门,领着朱至瀚走进郡王府。正殿两侧已经改作了菜地,只留了正中一条碎石路。一名年轻汉子正躬身在菜地里除草种苗,还有个年轻女人提着竹篮在帮手。
那年轻人听见门响便直起身来,见到朱术培领着客人进来,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他把粗大的手在腰间围裙上擦了擦,便小心地沿着垄间小道走了出来。见有外人,那女人便避了。
朱术培看来与主人很熟,很远便大声叫嚷:“术桂,瞧我今天给你迎来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等到走近了,朱术培闪开身,把侧后的朱至瀚露了出来:“蜀藩宗室,辅国中尉朱至瀚!奉蜀世子之命前来!不知长阳王也在否?”
……
即便隶属于背时倒霉的辽藩,正经的郡王府依然保留了几分昔日的威严。朱至瀚觐见长阳王朱术雅时,有一名老态龙钟的太监唱礼。等到他们落座之后,又有两名稚气未脱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上茶。
长阳王朱术雅是个中年人,三十出头,身着半旧的四围龙袍,一身书卷气。他的嫡亲弟弟朱术桂二十四岁,封辅国将军,长得与其兄不同,是个身材高大,说话中气十足的年轻人。彼此见礼后,朱至瀚先将世子朱平槿为此行准备的礼物呈上:一套银钞册子、两匹锦缎。等朱至瀚解说这银钞册子可以按照票面价值兑换等额银子时,朱术雅、朱术桂和朱术培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立即开问,这银钞在哪儿才能兑到银子。
“族孙此来,正是为了开设钱庄!钱庄开业之时,那银钞便可立即兑现!”朱至瀚朗声回答。
朱至瀚道,他此行主要为给华阳王送银子,顺路拜访沿途各藩,争取达成开设钱庄等商业目的。有了钱庄,不仅便于蜀地与荆州行商赚钱,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即便闯献二贼来了,宗室也没啥好怕。到时把银子往钱庄一存,拍手就走!
对封王的宗室而言,弃国而走,绝非小事。朱至瀚于是把官军战场失利的情况添油加醋诉说了一遍,争取当场吓死一个。
“贤侄!”长阳王朱术雅一开口,便将朱至瀚的辈分加了一级。“汝所知者,已是旧闻!” 朱术雅转头叫了弟弟朱术桂,让他把最新的中原湖广战场的形势讲给朱至瀚听听。
原来,傅宗龙和杨文岳的秦兵、川兵、保定兵大败后,闯贼立即借势横扫豫南豫中附近州县,现在正在向南阳府的北大门裕州(今方城)、叶县运动。
叶县北舞渡副将刘国能,便是崇祯十一年投降朝廷的流贼闯塌天。刘国能顽强抵抗了数天,在城破之际自杀身死。南阳府的唐王朱聿镆(yumo)和总兵猛如虎、刘光祚求援的急信,几日前已经送到了驻扎承天的湖广巡抚宋一鹤和驻扎荆州的偏沅(yuan)巡抚陈睿谟(mo)手中。
可湖广的官府根本没有出兵救援的迹象,正在围剿张献忠的督师丁启睿也没有发出要湖广出兵的行文。作为湖广主力的左军,大部散布在郧阳至襄阳两府之间,只顾拉丁抢粮;另一部则在左良玉的亲自率领下,从信阳北进到郾城(今漯河)。眼看闯贼势大,左良玉便固守坚城自保。闯塌天身死,他却不敢西出城池一步。
听说朝廷即将委任原陕西巡抚汪乔年为新任的陕西三边总督,令其火速调集西北边军,东出潼关,与左良玉南北夹击闯贼。只是要陕西援军到来,时间至少要等到明年二月,如此南阳府可能保不住了。
“南阳府是河南所属,若是唐王遇害,自然有河南官员顶罪,湖广官府操哪门子闲心?”朱术桂愤懑的话音,充满了整个殿宇,“可这些鼠目寸光之小人,难道不知道南阳府一失,下一个便是开封府;开封府一失,下一个便是襄阳府;襄阳府若再有失,整个湖广都保不住了吗?”
围剿献贼的局势要好些。献贼信阳大败后,便逃到英山、霍城山区,与盘踞在此的革、左五营联兵。丁启睿不敢打闯贼,可也不能什么也不干,便吃桃子挑软的,调集了楚军和南直隶的淮军和京军,从东西两面夹击献贼与革、左五营,据说目前进展较为顺利。
封在蕲州的荆王就在英霍山区脚下。有一段时间蕲州风声鹤唳,荆王一宗已经打好了包袱准备出逃。地方官怕他们跑掉,把城门天天关着。这段时间局势好转,荆王也不想跑了,地方官这才打开了城门。
让来客听了一大堆的最新时局消息,长阳王朱术雅再次开口:“贤侄,既然蜀世子道这荆州城定会受兵火之灾,他可有依据?”
“依据么,方才辅国将军已经讲了。”朱至瀚笑道,“南阳府一失,下一个便是开封府;开封府一失,下一个便是湖广。世子道,关键是开封府。开封府地处中原腹地,牵制着闯贼全军。如果南阳丢了,闯贼肯定还会回去打开封。可朝廷也不会光看着闯贼肆虐,那些朝臣们一定会逼着汪总督和丁督师出兵救援。他们出兵,就会把秦、楚两军抽调一空。那样,就会在中原形成官贼决战态势。这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