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水煮蕨菜,生吃鱼腥草,熬了蛙肉木槿叶子,还煮了一点鱼肉。一家人照例是吃了顿好了。只有陈柳氏长吁短叹,总是忧心朱家。
陈秋娘先前因逞一时口舌得罪了那媒婆子,也心有戚戚,但后来很快就释然,为今之计,只有先发制人,尽快央了人带自己去一趟六合镇,拜会一下朱家掌事。
当然,拜会朱家掌事,就不得不提到当年陈柳氏为朱家老爷子求情的具体事宜。所以,一吃完晚饭,她让秋霞、秋生自己打水洗漱睡下,便到陈柳氏房里,帮着喂两个弟弟,一边与陈柳氏闲聊。
“秋娘,你明天一早就去找万三娘,让她跟李桃花说一声,五十两就五十两,把那玉戒给朱家。省的你以后也牵扯不清这种忘恩负义的人。”陈秋娘没说话,陈柳氏倒是先开口有了主张。
“奶奶,这事莫急了。我来处理就是。”陈秋娘宽慰陈柳氏。
陈柳氏摇摇头,说:“你小小年纪。哪知道这其中是是非非,朱家竟然是这等人,怕就不是善茬的,奶奶已够对不起你了,怎么还能让你冒险。”
“好了,好了。那就依奶奶的。明早我就去找万三娘说道这事。奶奶也别着急。”陈秋娘怕这陈柳氏担心,也怕她啰嗦起来没个完,就顺了她的意思将这话题掐在这里,至于朱家的事,她有自己的计算,六合镇是要去的,朱家那里不能白白的五十两就算了。
“如今,我们沦落到这地步,你爹又不争气,自然只能这样委屈了。秋娘啊,这样也好,没这个婚约在身,见着了合适的人家,总是可以自己挑选的。这也是好事。”陈柳氏又是一番安慰。
陈秋娘喂两个弟弟吃了些鱼肉菜叶,便转了话题说:“我倒是好奇奶奶早年怎么就进宫去当差了?那费贵妃是个怎样的人呢?”
陈柳氏一愣,有些警觉地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陈秋娘顿觉有古怪,但脸上还是天真的神情,脆生生的嗓音,说:“以前就总听说费贵妃,也总是听说奶奶在宫里,却很少听您提起。我是一直都好奇呢。而且,这朱家的事由既然与那段旧事有关,我总是想听一听,莫要哪一天朱家找什么说法难为我,我却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她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有小孩子的天真好奇,又有懂事长女的聪颖周全。
陈柳氏听了,脸却还沉着,并没有什么表示,倒像是在思考似的。陈秋娘便是拿了嫩棕叶子编的蚱蜢逗乐双胞胎弟弟,漫不经心地说:“是秋娘冒昧,奶奶不便说便不说就是。若是朱家说起这一茬,我也自有法子应付。”
陈柳氏摇了摇头,怔怔地看了看她,说:“这宫里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得是这国都灭了,现在国都改姓了赵。说来说去也没意思,只不过你要听,我便也说一些与你。这宫里的事,总归是要说一些与你知道的。”
陈秋娘觉着这话奇怪,却也不好打岔,只任由了陈柳氏叹息一声,开始讲述如何进宫做了老宫女,那费贵妃又是何人。
原来,就凭陈柳氏的资质又怎么可能进宫做什么老宫女呢。她先前不过就是这二峨山下柳村的农家女,嫁给了走村串户的货郎陈胡子。陈胡子是青城县人,这一成亲,夫妻双双就回了青城县陈家庄。这陈柳氏很能生育,三年生了俩儿子,可惜俩儿子都早夭。这又过了一年,生下一对龙凤胎,女儿不幸夭亡,儿子倒还健康,也就是陈秋娘的渣爹陈全忠了。
陈柳氏身体一直很好,奶水充足。这便一边抚养孩子,一边就寻思着给人做个奶娘什么的贴补家用,毕竟以后自己的儿子要成家立业,总是要有几分余钱的。正恰好青城县费员外家的夫人身体羸弱,生下一女后,就撒手人寰,刚出生的孩子没人奶。陈柳氏经人介绍就去了费员外家做了专职的奶娘。
陈柳氏极爱孩子,自己也没女儿,不仅是奶孩子,而且将那孩子也带得极好。费员外十分高兴,给陈柳氏的报酬丰厚,还留了陈柳氏在费家帮佣,专门照顾女儿。
费家本身就是书香门第,这费员外只有这一女,更是悉心栽培。这费小姐才到十四岁,已是出落得极其美丽,又知书达理,温婉大气。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她却是看不上了。偏生说要挑一懂得风情的英雄了。
结果这一耽搁,这青城县第一美女才女的名字就传出去了。当时的帝王亲自来了费家。帝王眉宇清朗,早年也是少年英雄。两人一见倾心,秉烛夜谈,直到破晓。
“奶奶当时也在场?”陈秋娘忍不住一问。
“我是费小姐的奶娘,是在府中的。那帝王来的时候,却不曾说是帝王,只说是锦官城做米铺生意的公子,因仰慕费小姐才名,才来拜访。”陈柳氏说起这一段,也是叹息一声。
“闺阁小姐,哪能就让陌生男子来拜会呢?这费小姐也太不谨慎了。”陈秋娘耸耸肩,依旧逗着双胞胎在破棉絮的床上爬来爬去。
“哪能的事。就是隔了帘子谈的。总之,第二天那人就走了。费员外很满意,费小姐也觉得他见多识广,见识非同一般。却不料是帝王家,三日后来下聘的就是宰相大人。那时,我们才明白那人是这蜀国的皇帝啊。费小姐逼于无奈也只得入宫,我也就跟着入宫伺候。”陈柳氏讲起这一段,也是长吁短叹。
陈秋娘知晓这蜀王就是宋军兵临城下,举国投降的孟昶,虽说早年英气,到底是亡了国,倒是苦了那费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