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娘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景凉理了理垂落的青丝,眉目流转,曾宛若谪仙的神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殷殷恳求。
“嫁给叶宣。叶宣不会碰你,可以为你提供最好的环境与庇护,你仍然可以经营你的饭店。在叶家,你还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将来若是可以,你还可以仍然嫁给你想嫁之人。而朱文康,你懂的那是个什么样的人。yin邪之人,好色之徒,凶狠异常,对你也不可能有真心。这桩婚姻,利益多多。”景凉见陈秋娘没说话,便开始游说她。
他的声音很好听,放低了声调,便像是某种沉静的乐器,带着无限魅惑诉说着对陈秋娘极其有诱惑的事。
陈秋娘承认景凉说的很有诱惑,但她实在不想为难张赐,亦不想卷入九大家族的漩涡之中,她不想活得那么累。
所以,她瞟了景凉一眼,说:“那是牺牲叶家。”
“叶宣同意的,否则他也不会同意我们的决定。”景凉笑着说,那样子像极了哄骗小姑娘的大灰狼。
他这么说,陈秋娘也我可反驳,人家叶宣都自愿牺牲了,她能咋办呢?
景凉看她没提出什么反对,立刻又说:“何况你这样是在帮张赐。你知道张赐有多么在乎你,他是断然不可能看着你嫁给朱文康的。”
“你想多了。”陈秋娘嘟囔了一句,心里也是一片害怕。她真心拿捏不定张赐会不会在她嫁给朱文康这件事上出手。若是她真的一意孤行,张赐出手干预怎么办?
“我想多了?”景凉轻笑,说,“你以为戏台的事,是老夫人的主意么?那马车里的人是张赐。”
“你骗人。”陈秋娘立刻反驳。心里却觉得很有可能,要不然即便是女眷用车,在这三伏天也断然没有用那种密不透风的帷幕的道理。
景凉白了她一眼,说:“我不跟你争论。张赐待你如何,你自己清楚。难道你就不想帮他摆脱悲剧的命运么?”
陈秋娘想本能地回一句“不想”,毕竟她知道景凉是想要利用她。但是,她没有说出话来,因为她打从心底里希望张赐摆脱悲剧命运。
“你初见他时,他被人追杀,身负重伤,在二峨山中,那不过是那么多次生死存亡中的一次罢了。他是张府的继承人,是硕果仅存的张府的佼佼者,能成大事者,是有能力与魄力君临天下的人。手持火器,还有君临天下的能力与魄力,你若为帝王,会容忍他活着么?我们九大家族这么多年费了多少心力才保得他性命。秋娘,说实话,我景家的医术就是为了保九大家族的张家继承人。呵,可到底保住了多少,我只能叹息。”景凉说到这里,语气神色都是悲戚。
陈秋娘慢慢坐正了身子,怔怔地看着他。她从来都知道张赐很危险,也许下一刻就不在这个世间了。但是她与张赐始终隔着千山万水,连好好说话都不能。而且她从来不知道张赐如何看待她,对待她。事实上,他们连朋友都不是,或者说连那种普通朋友的交往都没有。她又有什么资格去为他悲切,或者做些什么呢。
景凉怔怔地看着陈秋娘,这九岁女娃原本纯真狡黠的面目上浮上一种深浓的难过与悲戚。她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满面难过地看着景凉,她怕一眨眼,眼泪就倾盆而下,滚落在这个阴谋的男子面前。她不愿意在这个陌生阴谋的人面前流出一滴泪来,尤其这个人还在谋算张赐。
两人对视良久,景凉才瞧着她,用一种很轻很舒缓的声音说:“我与张赐、叶宣,从小被选作各自家族继承人。我亲眼目睹他太多次徘徊于生死边缘。下毒、冷箭这些是家常便饭。”
陈秋娘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积了一层薄冰的深湖,景凉的话一点一点,像是要击碎这层薄冰,在她心上捶出湖水起落。
她依旧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景凉。
“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步步为营,提放着每个出现的人。亦小心翼翼跟每个可能成为他朋友的人保持距离。”景凉的声音很轻很缓。陈秋娘全然沉浸在张赐的世界里,想象他的不易,疼痛,以及生来的宿命之悲。
“秋娘,帮他。”景凉忽然提高声调。
陈秋娘几乎就要点头了,但尚存的理智还是让她摇了摇头。因为这是景凉说的,他说得再好,他也不是张赐。如果这是张赐说的,她会不顾一切点头。是的,她会。
就冲着他竭尽所能帮她,在竹溪山危急时刻,都是将她护在怀里,护在身后,她会。
也许有人说那不过是张赐顺手的阴谋。可陈秋娘知道,他也可以不要那么一种挑衅的展示,那对张家来说,其实没多大意义。汴京那位不会因为张家有顶级的火器,而停止对付让他坐立难安的人。
也有人说,一切不过是做戏,张赐原本就算无遗策,他早就把一切做了部署,算到了敌人的每一步。可是,陈秋娘亦不是笨人,她知道这世间最不稳定的因素是人,最难谋算你的是人心,何况是敌手。在那时,只要那敌人不那么多废话,及时发动攻击,张赐就会没命。而那一刻,身负重伤的他将她护在身后。
那一刻,她泪如雨下;那一刻,她想她至死也不会忘记。
“我说得不够明白么?”景凉有些着急了。
“很明白。”陈秋娘情绪很低落。因为她自己有些纠结,确切地说是她有些被景凉说动了。
“那是为什么?在竹溪山时,你不明白张赐的部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