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刚亮,术就催促陈秋娘起床,向村人辞行,一路往成都府而去。这一会儿挑选的不是山野密林,却也是乡野小道,是那种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小道。虽然一路上,术还不时向人问路,但若她不是在这成都府附近多年,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小道的存在呢。
这几日,该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虽然有些事没办法去判断真假,但术这么大费周章,若不是为了对付张赐,而真的是为了引出蜀王的暗卫找寻蜀王宝藏的话,那接下来的日子就会很精彩了,至少在这一场阴谋阳谋的博弈里,不仅仅只有她和张赐势单力薄,陈秋娘的亲爹还留下来一支力量。而她很可能接触到这一支力量,虽不至于集结孟昶旧部造反,但若是得当的话,她也可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了。
如果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生活又是另一番景象,至于联合北汉什么的,她不会考虑。北汉、南唐这些力量都是她看不上的。如果他们够厉害,就不会坐等赵氏兄弟将他们一一灭了。至于北边的辽,她是不会考虑的,至少那样的自己,等于一九三七投靠小日本,莫说张赐不喜欢,就是自己也是不喜欢的。
她兀自在心中勾画另外一幅蓝图。以前戴元庆曾说过,她笑起来很好看,整个人有一种强大的气场,会让人不知不觉地臣服。那时,她说戴元庆说的是玩笑话,戴元庆只是摇头,说你不知道你多灿烂。其实真的没错,她很安静,但是她内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女王气质。
术默不作声走在她后面,算作押解吧。此刻已是夏末,蜀中天气不再那样炎热,山风有微微的凉意。日光明净清澈,让人觉得像是行走在风景画里,周遭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两人走了大半日,彼此都没有说话。中午时分,两人在一个村落停下来,在向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打听成都府的去向时,被老头告知大约日落时分就可以进入成都府了。老头很热情地询问需不需要他套牛车拉他们过去。
术婉言拒绝,老者十分淳朴,说:“我是看你们风尘仆仆,有是妇人和孩子,怕你们脚程慢,日落到不了成都府,误了事,或者遇见歹人。再说,我不收钱的,我自家的牛。”
“老人家,真的不用了。”术鞠躬说,“我与女儿谢过你了。”
老者摆摆手说:“若是你觉得你们的脚程快的话,我看你们也赶路许久了,就在此歇一歇吧。看着日头还是很大。”
术瞧了瞧陈秋娘,说:“那我们讨碗水喝。”
老者点点头,对在一旁翻晒柴禾的妇人说:“三娘,去为他们打些茶水来。”
那妇人抹了抹头巾,便摇动轱辘,打了一桶水上来洗了手,说:“你们且等等,我与你们们倒些茶水来。”
陈秋娘没有理会术,径直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捶着已经发疼的腿,将鞋解开,让磨出血泡的脚透透气。她的脚上有被荆棘刺破的地方疼得钻心,她脱了鞋子查看,那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结了疤,她扯开伤口,走到井台边借用了老者的水瓢打了水冲洗伤口,然后顾不得血流出来,仔细瞧了瞧里面是不是留了断刺。
术看得触目惊心,连忙走过去说:“怎么受伤了?之前也没听你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陈秋娘瞧了她一眼。术略略蹙了眉,陈秋娘哂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何况,我被蛇咬死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公子。”术放低声音说,“不要说那些,你受伤了,你应该跟我说的。”
“没啥的。”陈秋娘将伤口的血挤了挤,从怀里拖出一把因为失了水分有些蔫了的嫩草揉碎之后敷在了伤口处止血消炎,然后从怀里掏出平时备用的布条将脚弄好,然后麻利地穿上鞋子。
那老者在一旁看得大加赞赏,说小女娃很大气,以后必定有出息。术连忙说多谢老人家吉言,那三娘端了茶水出来,陈秋娘摇摇头说自己不喜欢喝茶,只喝了那井里的水。
术则是好意难却,便喝了一碗那三碗端出来的茶。两人喝完,歇息了片刻,便继续赶路。从村子里出来,术坚持要背陈秋娘。
“你这是做什么呢。术,我与你可没有什么过好的交情。”陈秋娘挥挥手,继续往前走。
术摇摇头,赶忙与她并肩一起,说:“公子,是我将你带出来的,这是我的责任。”
陈秋娘瞧了她一眼,说:“你怎么就在他身边做事呢?你想过你的将来么?”
“将来?”术一愣,然后说,“没有。我只想着能多帮主人,实现他的梦想。同时,我也想看到天下永太平。”
“你的主人一定可以许你想要天下太平么?也许他根本就做不到,你毕竟是个女子。”陈秋娘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叹息了一声。
术垂了眸,说:“公子也是男子,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另外,主人一个人做不到,所以,我们要帮他。”
陈秋娘觉察到这术已经是固执到了不可改变的地步,那赵光义的洗脑技术相当成功。既然术执迷不悟,那她就借她的手来随意摆放一个棋子吧。
她坐在石头上沉默,术也沉默。好一会儿,她才叹息一声,说:“术,我知道在蜀中,你做不了主,你许诺我的平安与岁月静好都是空头的许诺,做不得数的。但即使如此,你的这份儿心意我也是感谢了。”
“公子,这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