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似血的红色铺满画板,然后密密匝匝全是类似划痕的线条。
比如,底色是非常不均匀的黑,站着三个被蒙住眼睛的果体小女孩。
比如,“德洛斯效应”的镜子前,一个天使般的大人牵着一个烂漫的小孩,镜子里照出的大人的位置却是个张牙舞爪的魔鬼,从身后用手臂箍住小孩的脖子用手掌捂住小孩的嘴巴,在层层递进的无限空间内无限地循环。
画面又是一个闪烁,她陡然发现,身周黑漆漆的空间竟也变成四面全是镜子,四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一模一样,好似都隐隐有光。明知这同样是德洛斯效应,她还是焦虑无比地要在这四条虚假的长廊里选择出一个出口。
咚——她狠狠撞上镜面,四面均碰壁,头破血流。
是不是要困在这里永远也逃不出去了?
恐慌蔓延开来,她沉闷,晕眩,chuan不上来气,有那么一刻仿若错觉自己成了画中的那个孩子,被魔鬼扼住了人生。
“方颂祺?”
好像有人在喊她?
“……方颂祺?”
真的有人在喊她。
谁在喊她?喊她干什么?是要把她从这里救出来么?
“醒醒!快醒醒!”
醒?为什么要醒?难道她睡着了么?
不知从哪儿遽然传来一阵疼痛,她遽然睁开眼皮。
一切都是模糊的,有张人脸在她面前晃动。
方颂祺一时分辨不清楚是谁,只觉这是一颗救命稻草,她抬手搂上去,牢牢圈住,熟悉的气息给了她非常大的心安,可那浓烈的恐慌并未全部消散,她忍不住啜泣。
“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蔺时年紧紧回抱住她,坐到床上,将她彻底拢入自己的怀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她。
他没问她梦到什么,也轻易不敢问,眉宇间的凝色静悄悄地越来越凝重。
…………
怀中的人安安静静偎依,啜泣声渐小,直至消失,一度像是又睡着了。
蔺时年非常清楚,她没睡。
胸口的衣料早被她的眼里浸湿,怕她靠得难受,他中途拿了枕巾垫到胸口。
感觉枕巾差不多又该换了,蔺时年扫视触手可及的一切物品,企图找出接下来能接替枕巾的东西。
方颂祺突然动了。
怀抱一空,让他心里随之一空,蔺时年转回视线:“怎么了?”
方颂祺的目光明显有些呆怔,似在思考他是谁。
两秒后,锐利铺满她的眼神,她猛推开他,反手就是一记耳光:“谁让你抱我的?!”
猝不及防,蔺时年又硬生生挨下了。
方颂祺翻过他的腿,快速下床,头也不回飞快往外跑。
临出门前瞥见自己的包和电脑,她驻足,捎上两样东西,继续跑。
“……”蔺时年眼睁睁看着她风一般消失在门外,起身追到门口后终是停下来,苦笑着揉了揉鼻梁。
站在他的角度,倒是能看到她在不久之后出现在她所住那间宿舍的门口,并且她有意识地往他的方向望过来。
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她眼神离的愤怒和憎恶。
…………
没忘记amanda和杏夏在睡觉,方颂祺轻手轻脚开门进去,关上门,再轻手轻脚爬到自己的上铺。
马勒戈壁,那个小厅不能再呆了,否则又得被老狗比骚、扰,还是这里最安全。
她早该想到会被那个死变太盯着,就不该出去小厅做事,安安分分呆宿舍里多好?
草!
草草草!
衣服上现在全是老狗比的骚味儿!要不是没有换洗衣物,她一定冲进浴室里去洗澡!
方颂祺浑身脱得只留内库,缩进被子里,平躺着盯住近在咫尺的天花板,胸口起伏微微chuan,缓缓平复杂乱的心绪。
那个梦……
不行不行不行!头有点疼!不能再回想了!
回鎏城后马上去找刘医师!
要不是身处二十一世纪光明科学的年代,换作封建时候的背景,活脱脱鬼上身!
狗屁乱七八糟的梦!越做越恐怖!如今比起好奇,她只想马上治好!
再下去她会神经衰弱精神崩溃的!
…………
在此之后天没多久就亮了。
起床洗漱的时候,amanda微有惊讶地扫过方颂祺的眼睛,很快镇定下来,讥诮:“还以为你有多刀枪不入。”
方颂祺拒不承认自己的眼睛是给哭肿的:“姐儿,你试试看一个晚上胃疼得睡不着还吐得稀里哗啦,眼皮会不会变厚眼睛会不会变形。”
离开洗浴室的时候和杏夏擦身而过,方颂祺瞧也没瞧她,鼻孔高于天地出气,心里窝的火可并没有消!
不多时,昨晚的那位女职工来找她们仨儿吃早餐。
方颂祺本以为是到楼下的食堂,结果就在小厅的那个厨房,摄像大哥已经坐在餐桌前了,呼啦啦地灌了碗粥。
没见着蔺时年,方颂祺暗暗松气。想想也对,人家大老板,昨晚儿住这里已经是非常大的屈尊,哪儿还会和他们同桌?铁定单独开小灶。
清粥小菜看起来那是相当地诱人。
但方颂祺没忘记她是蔺时年的人,丁点儿不想再承蔺时年的情,单独下去吃食堂。
外面的天阴沉沉,至少雨已停。
吃完饭方颂祺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满目的青翠和云烟环绕,她自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给沈烨,配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