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从听雪阁出来时,韩彦已经等在外头。
见舒予出来,他朝身旁的内侍点点头,当即上前拉着舒予退到了僻静处。
“出了什么事情?赵贵妃怎么会决定将你留下来的?”韩彦低声问道,一脸焦急担忧。
舒予连忙笑着宽慰道:“你别担心,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赵贵妃闲极无聊,想找人说话解闷儿罢了。”
韩彦眉头并不稍展,低声追问道:“这围场那么多的贵眷命妇,她找谁说话解闷儿不好,偏偏留你下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以为那些贵眷命妇谁还敢朝赵贵妃跟前凑?”舒予无奈笑叹道,“所以我才适逢其会,被‘抓壮丁’了嘛!”
赵贵妃说是不喜那些贵眷命妇的巴结,但是舒予看得清楚,她其实很享受别人的尊敬和追捧。
——毕竟出身低微,后又因肃王谋反之故,陪着元嘉帝受尽了白眼磋磨,如今陡然富贵起来,自然要将以前受的轻蔑尽数报复回去,时时端着贵妃宠妃的架子,让别人不敢小觑了去。
想来,赵贵妃是不愿意在如今疑似弑君谋逆的危急不妙的处境之下,在那些人面前失了威严面子,受人议论罢了。
韩彦一想也是。
赵贵妃本就因为善妒狠辣、迫害妃嫔皇嗣之故受人忌惮反感,如今又被瓦剌贼首诬陷与脱欢勾结意图刺杀元嘉帝,哪怕有元嘉帝一意相护,大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违背心意跟赵贵妃走得太近,给自己招来祸患。
“圣上已经开了尊口,此事只怕不好回旋。”韩彦皱眉道。
深陷流言、闷闷不乐的赵贵妃,好不容易寻到了一颗“开心果”,元嘉帝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不会违背她的心意了。
要不然刚才他委婉推脱时,元嘉帝就不会想也不想地就打断他了,还给他出了个不好回答的难题。
“你暂且先留下,一会儿我就去找师兄商量。”韩彦温声安抚道,反正他是一时半刻都不愿意舒予留在赵贵妃身边曲意逢迎、担惊受怕的。
“别。”舒予赶紧阻止韩彦,“你们现在有大事要做,就不会为了我而节外生枝了。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
韩彦和镇国公如今重责在身,一要查证此次与脱欢勾结刺杀元嘉帝的内贼,二要想方设法将小望之顺利地引荐到元嘉帝身边,最好直接册封为太子,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她不想韩彦他们因为自己的这点小事而分心,再耽误了大事。
不过是闲聊让赵贵妃开心,她自信自己完全没有问题,毕竟育儿师必不可缺的能力就是有效地沟通。
韩彦却没有轻易妥协,坚持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一刻钟也不愿意将舒予直接暴露在危险当中。
万一事有不慎,没能一举制敌,留在赵贵妃身边的舒予自然首当其冲,受到伤害。
舒予见无法劝服韩彦,只得一再叮嘱道:“那你千万要小心,眼下再也没有比小望之认祖归宗还重要的事情了。”
韩彦很想跟舒予说,她在自己心目中同样极为重要,却又怕说了舒予会更加担心,只得按捺下来,点头应下。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舒予又问。
毕竟,她这也算是“深入敌营”了,很多事情做起来比韩彦他们要方便得多。
“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接你!”韩彦一脸郑重地叮咛道。
舒予哑然失笑,心里却甜甜的,郑重地点点头,道:“我会的!”
眼见着不远处等着的内侍已经不耐烦地频频往这边探首催促了,韩彦只得长叹一声,将舒予的手握住,用力地紧了紧,低声道:“去吧,照顾好自己!”
舒予点点头,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也是。”
这句话一出,心里陡然间涌出一股浓浓的不舍的,好像她和韩彦此次不是暂别一两天,而是要分别一年甚至是更长时间似的,满心里都是忧伤。
未曾别离,已起相思。
韩彦又何尝不是呢?
舒予不是在学堂暂住,而是要留在赵贵妃身边伺候她开心,单是想一想,他就忧心不已。
可是再舍不得,也不能耽搁太久惹得元嘉帝不悦。
与其在这里你侬我侬地耽搁工夫,倒不如赶紧找镇国公商量对策,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不论舒予在哪里,他都能安心。
“去吧。”韩彦轻轻地拍了拍舒予的手背,勉强一笑,催促道。
舒予见赵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琉璃已经出得听雪阁,朝这边张望过来,知道不好再耽搁下去,只得点点头,不舍无奈地转身离去。
韩彦看着舒予跟琉璃招呼过,进了听雪阁,这才迈步去了吟风阁,辞别元嘉帝,饶了一圈,到镇国公营帐行去。
镇国公正在帐内安排这几日的巡防,见韩彦进来,也没有避着他,继续安排差事。
等诸将都领了差事,退出营帐,镇国公来不及喝杯茶喘口气,立刻低声问韩彦:“听说是圣上急诏你和弟妹过来,所为何事?”
“替赵贵妃解闷儿罢了,顺便也问问学堂的情况。”韩彦无奈摇头苦笑。
镇国公一怔,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不解问道:“‘替赵贵妃解闷儿’?怎么回事?”
韩彦遂将赵贵妃留舒予说话以及元嘉帝不顾他的婉辞坚决将人留下来的事情都说了。
镇国公听完目瞪口呆,沉默良久,才低声长叹道:“咱们这位帝王,还真是痴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