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杨回到师兄弟们居住的那个客栈时,才发现整个围寨里都已挤满了人。
确切地说,是遍地都坐着或躺着许多受伤的人,估计最少也有四五百个。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服饰各异,但赵小杨还是能认出,其中一些是东巫族的人,还有一些,却是青羽族的人。
四华州众弟子穿梭于人群中,不停地为他们治伤、包扎,递水、递药、递食物。
那些伤者很多都不会中土的语言,所以与四华州众人交流起来很是困难,有时候双方都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却又彼此听不懂。
而偶尔有几个能说汉话的伤者,除了养伤之外,还要到处奔走着帮忙传递消息。
除了嘈杂的声音,院里院外还充斥着各种药味、血腥味、食物的香味,以及人身上的汗臭味……
真是令人极其不舒服的环境。
可赵小杨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却又觉得这画面无比和谐。
“忍着点,忍着点,这是我们北华山上好的伤药配方,给你敷上很快就能好,你别动。”
面前不远处,一个白衣少年正按着一个东巫族人血淋淋的右腿,试图将手上的伤药敷上去,可那人已经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右腿也控制不住地一直挣扎。
少年害怕太用力会让他更痛,所以也不敢强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我按着,你上药。”赵小杨走上前去,左手用力按住那人的腿,右手握诀御气,暂时封住那人腿上的经脉。
“小师叔?”少年很是惊喜,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这少年赵小杨认识,他是庄无念的弟子,也是北华山最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所以此次也带了他来历练。
待他为那人上好药包扎完之后,他才又疑惑道:“小师叔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去……去……”
他支支吾吾没说完,庄无念的声音已在另一边响起:“小师弟?”
赵小杨转身看着庄无念,笑道:“大师兄,我回来了。”
庄无念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却只低声道:“你进去见师父吧,他一直在等你。”
其实赵小杨知道他是想问柳七辰。
可赵小杨也知道,无论是此刻欲言又止的庄无念,还是不远处想要靠近又没有靠近的言君行,都是和自己一样的。
一样揪心和矛盾,一样希望柳七辰没死,却也一样为自己这种想法充满了负罪感。
顿了顿,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冲着两位师兄点点头,便走向院落里侧。
明清真人站在自己二楼的房间窗旁,看着楼下的一切,所以赵小杨来了,他便也早就看到。
赵小杨进了屋子还未来得及行礼,明清真人已问道:“那位柳姑娘,她是为你挡那一剑才死的?”
之前四华州众人赶到的时候,柳七辰已然倒下,他们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到赵小杨失魂落魄地背起柳七辰,御着方夏意的剑凌空而去。
后来应该是方家姐弟把事情始末告诉了众人,而他二人当时也都已确定,柳七辰死了。
那么,要不要把后续的事情告诉师父?
可柳七辰现在有没有复活,也都还是不确定的事,而且就算说了,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夕酉肯定是带着她回北疆了,一旦他们回了北疆,便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即便师父知道她还活着,又能如何?
见赵小杨低头不语,明清真人以为他还沉浸在悲伤里,便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事情既已如此,你也不用太过伤心,或许对她而言,这种结局,才是她想要的。”
赵小杨点点头,暂时决定先不把真相说出来,毕竟眼下,还有许多的事要处理。
“师父,兽王没为难你们么?”
“她的确是道行了得,可还没到要与整个四华州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你离开后,我们并未交手。”
“那这些人……”赵小杨指了指楼下的伤者,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明清真人叹息一声:“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东巫族败了,这一次,是彻底败了,整个族里,也只剩下这两百多人。青羽族是赢了,可他们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所以师父和众位师兄弟,阻止了他们最后的厮杀?”
“他们之间的战争,是双方共同发起的,分不出谁对谁错,却又只能你死我活。之前我们阻止不了,可现在,结局已定,这些不能为自己命运做主的普通人,不该再枉送性命了。
我和公良虚已见过青羽族其中一位首领,与他协议,待治好这些伤者后,让东巫族那两百多人迁出南疆,永不回来,青羽族也不对他们赶尽杀绝,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赵小杨透过窗户,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影。
刚好一群东巫族的人全都跪倒在地,对着面前的四华州弟子大声念着什么。
大多数人的话他是听不懂的,可偶尔有三两个说了汉话的人,他听清楚了。
“神仙!多谢神仙救命之恩,多谢神仙!”
“是神仙!是菩萨!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多谢菩萨给我们一条生路。”
神仙……
是啊,当年还在赵家村什么也不懂的赵小杨,也以为这就是神仙。
虽然后来他知道了,这世上其实是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种神仙的,可是这又如何呢?
对于这些普通的百姓而言,能帮助他们的,救济他们的,不就是神仙么?不就是菩萨么?
从前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