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邵珩找到萧毓时,她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身上衣衫与碧空同色,宛若融化在这蓝天白雪之中。
邵珩没有掩盖自己的脚步声,萧毓却没有回头,依旧仰首看着天空。
他这才惊觉,有很多时候,她都是在微微抬头看着天空,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的目光,眷恋不离。
邵珩背后的剑鞘在微微发颤,天机剑安静地躺在其中,迷楮迷楮,他大概再不会迷失了方向,可是送他剑鞘的人,却好像已离自己远去。
“那人说的,都是真的么?”
过了很久,邵珩终是问道,声音中带着冷意,是他从未对萧毓说过的语气。
萧毓转过头,面色平静,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
邵珩本以为她的眼睛是那样美丽迷人,绚烂如星,却原来也有这般沉静的时候。
“是。”
邵珩与她双目相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他似乎明白了她一开始的闪躲,明白了她过去有时候的不安,种种迹象都曾透露过萧毓的不同寻常。
寒风瑟瑟,呼啸着从两人身旁划过,卷起地上厚厚的积雪,飘向远方。
邵珩突然问:“我与他长得很像么?”
萧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微微吸了口气说:“是。”
是的。
若非第一眼初见时的惊讶,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不会在邑都相遇,不会发现国师的阴谋而救了邵珩,不会有存微山的重逢,不会有……不会有如今两人于风雪之中的默然相对。
邵珩心中有什么东西缓缓冻住,狂风吹舞着萧毓的长发,风雪模糊了她的面容。
他想,他曾经可以为她赴汤蹈火,曾经愿意陪她去寻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但他不能接受自己不过是一个替身。
不能接受,当萧毓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自己时,心中却会想起另外一个人。
那曾经一起看过的云海,一起踏过的山川,一起赏过的落花,一起淌过的溪流,都还在周围静静的,也会永远静静的存续下去。
但在邵珩的心里,那些都似乎化作无数嘲讽,嘲讽着自己。
邑都救人,月下的重逢,树旁的诺言,桃源峰的告白,那舍生忘死的追寻和搭救,山洞中的柔情,又有哪些是真正因为自己,因为邵珩?
邵珩嘴角微牵,似笑非笑,却依旧温柔得如三月的春风。
难怪她最初的拒绝,难怪她并未亲手送出剑鞘,一切都是你自己强索而来的。
邵珩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复又看着那张无数次在危机关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俏丽面容,他缓缓开口道:“毓儿,我还是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时,萧毓娇躯一颤,在风雪中显得愈发嫣红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开口,却被邵珩的下一句话压下了所有言语。
“……但也只能仅此而已。”
说完,邵珩再没有看那她,背过身御风而起,将萧毓一人独自遗留在那冰天雪地的风暴之中。
因此,他也未能听到少女那句破碎在风雪之中的呢喃:“我早就……不再想找那人了呀……”
她当时停下,只是因为,那个莫名出现的道人说的话太让她惊讶罢了。
惊讶那姓陈的道人的本事,惊讶于自己若无对方提醒竟几乎忘记了那些事。
然而,终究是到了这一步。
风雪愈加盛了,几乎白了少女的头,有晶莹自空中落下,渐渐结为冰珠,消失在雪地之中。
邵珩一口气御剑走出千里,才发现自己脑海中纷杂一片,才发现原来自己将萧毓一人留在那荒郊野外的雪地之中。
再回头看去,天色暗沉,远处的微城彩华涌动,有喧哗声一浪接着一浪,邵珩却只觉周围寂静如夜。
他看着来时的方向,终究没有回到方才的地方,独自一人返回了存微山。
狂风呼啸着,直至深夜,有人在欢呼,有人伤离别,也有人在暗处忍着寒冻等待着,等待着,却始终未能等来他们想要的猎物。
刘群眼神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慌忙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那人松开揪住刘群衣襟的手,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敢消遣老子,活的不耐烦了吧?”
另一人拦住了那粗鲁之人,声音中含着一丝疲倦:“罢了,本来也不过是想教训对方一二,他出来的时候又不是这一次,下次再弄清楚就行。至于这个人么?”他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刘群,陷入了思索,眼中杀机明灭。
刘群怕极了,后悔竟未听师兄的话被人当枪使,当下见对方似有杀人灭口之心连忙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虽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不过嘛……你倒还有些用处……”那人冷冷看着刘群,突然笑了笑。
虽不知对方意欲何为,但到底暂时保住了性命的刘群汗如雨下,松了一口气。
因为陈泰臣这个游走道士的打岔,令邵珩等人提前返回了存微山,某些原本针对他或是某人的阴谋也被那日漫天的风雪所掩盖,却又引发了另一场更为无耻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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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微城拍卖会之后,存微山内门真传之选也真正步入了开始,所有没有受到存微山邀请的闲杂人等已逐渐离去,只有各大派的人留在存微山内。
真传之选开启的那天,是一个风雪之后难得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