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就下了狠手。我感受到他手的力度,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的手指仿佛长出了许多利刺,那些刺穿透进我的肌肤,我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手脚开始麻痹。我甚至无法从嗓子里发出一丝声音。
我的生命被骤然卡住了。
头渐渐变得沉重。
额间灵翅的炽痛在提醒着我,但它等不到我大声的命令。
我在他的手里,终于成了一尾失去水的鱼,干涸的痛苦后,我等来的是放弃的甜美。
如果就此死了……但至少再无烦忧。
我终究还是一个懦夫啊,意识在渐渐模糊,我的手好像也渐渐松开了……
恍惚中,一片暗绿色的衣袂从我的手心飘扬而上,从我的领口钻了进去。
“咣当”一声,我手一松,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那是一面黑乎乎的、却反着光的——镜子。
镜子?!
这是荒树凋零时从她身上掉落下来的镜子——难道这就是幻镜?
这个念头让我在窒息中寻得了一丝新鲜的气息。
如果这就是巫影族的幻镜,而我又是巫影族王,那我就可从镜中看到我想看到的情景!
我垂下眼睛,竭力盯着镜面,努力保持着残存的清醒,心中模糊念想着哥哥他们: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干什么?
幽黑的镜面仿佛暗沉的湖水,水面上像是笼着一层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突然有了挣扎的理由:我想再他们……我想看看忘言的脸……
我下意识开始奋力挣扎,无涯的手却箍得更紧,手指上的刺扎得更深——无涯,你好心狠!
镜面上的雾气终于散去。
哥哥!哥哥!让我看到哥哥他们!
镜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确切说,是一个长了翅膀的人……长翅膀的人……我的脑子几乎无法转动……怎么会是人,那根本就是一个萤族精灵!
是的,是萤族精灵,但又有不同,我太熟悉精灵小呢的长相,可镜中出现的这个精灵,黑色的眼珠,短小的翅膀,灰秃秃蠢笨的样子,正一脸警惕瞪着镜外。
我竭力搜索着记忆,难道,这是一个萤族中的黑暗精灵?小幻嘴里“恶性十足”的家伙?
他要干什么?
我心中所思乃是哥哥他们,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黑暗精灵?而且,这到底是哪里?
只见那黑暗精灵瞪着眼睛,侧耳倾听,脸上渐渐升起一抹毒毒的笑意。
哥哥在哪儿?!
镜中突然一亮,出现了一张脸,眉目如画,神情严肃,正回头招呼着什么。
我心神一阵激荡,眼前发黑,血液几乎要从耳朵里喷溅出去,整个世界嗡嗡鸣响——那是穿云,是我的哥哥,隔着人间地下,隔着生死茫茫,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清醒过来:我不能死!哥哥守护了我十六年,我什么都没为他做过,甚至没有同他好好告别,我就死了,再不能投身在他怀里、再听不到他轻声唤我……不行!我绝对绝对不能死!
求生的yù_wàng让我奋力抬手,拽住了无涯的手,开始拉扯。胸口依稀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我的右肩处游走,然后停在了我的右胳膊处。
会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那片暗绿色的衣袂?它刚才从我的领口钻了进去,现在它停在了我的右胳膊处——它物归原位、将幻化成皮的咒语袍子补充完整了?
如果咒语袍子完整了,那将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巫影族先王追心没有告诉过我,荒树也没有提过。但那又怎样,现在的巫影族王是我,咒语袍子亦穿在我身上,天下人都说巫影族是邪魔妖异之族,那就让大家看看这“邪魔妖异”能到何等程度!
“让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无涯凑近我,在我耳边轻言细语,声音悦耳犹如拌了毒药的蜜糖:“顺服我,这天下,我将与你共享。否则,你就身死神灭,魂飞魄散,我让这世间再无美意之人、再无美意二字!”
我看着面前这蔷薇花瓣一样的嘴唇——美,真美,但再美,他也不过是一个鬼。
你一人做鬼无妨,你逼着全天下人和你一样做鬼,那就不行!
我将眼光缓缓上移,对住了他的眼,切切望他。
他脸上现出一丝喜意——他将我的眼神解读成:我愿意。
他放松了他的手,我能真切地感觉到那尖利的刺从我的颈脖中退出去时的锐痛。
我奋力呼吸,新鲜的气息瞬间充沛了我的胸腔。
肌肤在发烫。
完整的咒语袍子在等待我的召唤。
“回答我。”无涯的声音柔和得令人心碎。
我深吸一口气,让我珍惜这大声说话的机会,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灵翅、龙戒、明珠!进攻我面前这个血族之王!咒语之袍,听我巫影族王的召唤!赐给我所向无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