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丸在瓶底滴溜溜打转。
我紧张地盯着瓶内,眼睛一眨不敢眨,只见那碧绿的幽游蛙嗖一下窜到一边,鼓着眼睛瞪着这从天而降的小丸,满脸的警觉。
接下来会怎么样,无涯没说,我也不知道。
族长凑近过来,看着瓶子。
丹丸仍在打转。幽游蛙探出了它的脑袋。
我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忘言,只见风间正蹲伏在他身边,轻轻梳理他的头发,将他那被河水濡湿的衣衫拧干。
风间她不应该是跟我和族长一样、紧张盯着瓶内的变化吗?这会儿跑去忘言身边干什么?
心中突然震了一下:原来对风间来说,不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她最紧张、最在乎的只有忘言一个!
挺好。我淡淡调回目光,看向瓶内。此时此刻,我什么杂念都没有了,只希望这幽游蛙能将丹丸里掺杂的血族之王的血液萃取出来,丹丸将忘言救活,我再无其他念想——我是巫影族,他是人类;我身上还背负着与无涯的约定,我能怎样?
幽游蛙终于发现了异样,只见它身子不动,脑袋抻长,慢慢张开了嘴巴,从嘴里探出来一条红色的细长的舌头,舌头猛然窜出,一下子就准确地捕到了仍在打转不休的暗红色丹丸。
我拿着瓶子的手猛然一抖,这幽游蛙到底要干什么?它会不会将整个丹丸吃掉?
无涯只是将瓶和蛙交给了我,说是将丹丸置于瓶内,与蛙共处,忘言即能救活,其他什么都没说。我应该问个清楚的。
族长的手伸过来,微微沉在我的肩头,只听他稳稳笃定地说:“沉住气,莫慌!我相信你。忘言也在等着你。”
我无声苦笑,“你相信我”?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被无涯带回圣族不过一两日功夫,我的整个世界都被打碎了。所见、所闻,还有我那离奇的身份——我甚至不是个人类——都让我不知如何去面对曾经的一切。就算无涯给我的眼睛、头发做了手脚,让我能够继续方便地混迹在伙伴中间,但我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如果能将忘言救活,我如何直视他的眼睛?
“你看!”族长低声唤我,打断了我的思路。
只见幽游蛙的舌尖抵住了转动的丹丸,丹丸终于停了下来。幽游蛙并未像我担心的那样、卷起舌头将丹丸掳进口中,而是绷直了舌头、稳住了身子,一动不动。
奇怪,它在干什么?
我喘口气,眼睛凑近了瓶身。
原来,它不是一动不动,它正在忙碌!
它那绷直的舌头就像一条窄窄的传送带,正把一条细细的、深红的血线从丹丸中吸附出来,输送进它的身体里去!
丹丸的颜色黯淡褪去,渐渐变得赤红;幽游蛙的身体里,隐隐有红光从内向外透出来,映得它那碧绿的皮肤莹莹透亮,美而诡异。
我同族长对视一眼,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复杂神情,又是欣喜又是哀伤——真是个奇怪的人。
无涯果然没有骗我。我只要耐心等待,等到幽游蛙将丹丸中掺杂的血液全部吸附出来,丹丸恢复原样,忘言就能醒来!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沉住气,美意,再耐心一点……
“啪嗒”一声轻响,幽游蛙垂下了它那长长的舌头,舌头上的血线消失不见。它仿佛有些疲倦,正在一点一点地收回它的舌头。它的身体看上去变成了焦huáng sè——好怪异的颜色,我不喜欢。
丹丸静静地靠在瓶底,颜色已经完全恢复了赤红,就是当初我第一次看到它的颜色。
“成了!”族长的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激动,回头招呼道:“快,风间,快把忘言扶起来!”
我顾不上回头看忘言,盯着眼前瓶中的丹丸和蛙,现在,如何将丹丸安全地从瓶中取出来?
“我来试试,”族长从我手中取过小瓶,看着瓶内,低声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幽游蛙的身子大过瓶口?”
还真是的。
“丹丸要取出来,至于这蛙,最好仍然让它待在瓶里是吗?”族长问道。
“应该是的,我对这蛙不了解,是血族之王交给我的,别让它出来,我担心它不可控。”我说。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感觉我说话的时候,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我。我一阵不自在,瞥向瓶中,只见那只焦huáng sè的蛙正仰着脸,鼓胀胀的眼睛对着我,仿佛在专注地听我讲话,巨大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淡淡的轻蔑笑意,吓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来弄吧,只是……别让它出来。”我别转脸,看了一眼忘言和风间。风间已扶起忘言,让他靠坐在自己的怀里。少年面如深海,死寂宁静;少女双目灼灼,重新燃起的希望几乎要将她的脸炸开了,盛放着光。
“好,你来配合我。”族长吩咐道。
他将瓶身放倒,打横摊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掂动手指,将瓶子里的丹丸一点一点向瓶口挪移。
我盯着丹丸的轨迹,又忍不住查看幽游蛙的动静。只见它甚是淡定,随着瓶子的掂动,摊开它的大脚板向瓶底挪动,仿佛完全知道我们想要干什么:你们不就是想取出丹丸吗?那我让路好喽!
我不敢再直视蛙的眼睛,但总觉得它在移动的同时,眼睛始终在盯着我——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拿不准它在想什么,我更担心它突然暴起,将丹丸吞噬。
“快了……快了……”族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你听我的指令,当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