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的确是自华书社的,日期也对的上。
书童让了妇人进来,他想,这位陌生,大抵是头一回来吧,不仅如此,还迟了。
“词会还没有结束,您这边请。”
书童前头引了一小段路,把妇人交托给一个侍女。
侍女亦是好奇,一面走,一面暗悄悄打量妇人。
妇人没有摘下帷帽,轻声道:“我受过伤,脸上有些吓人……”
侍女闻言一怔,目光落在妇人手心,狰狞的印子让她的眸子一紧,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拍。
手上的伤痕这般可怖,那脸上是不是也如此?
难怪,一直戴着帷帽呢……
“您可以不摘下帷帽的,”侍女挤出笑容来,“不打紧的。”
妇人轻轻笑着,没有再说话。
后院里,有人新作一首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妇人与所有人都不熟悉,没有凑上去,就站在一边静静听人说。
她左右看了看,在庑廊下瞧见了传言里那张漂亮俏丽的脸,她抿了抿唇。
顾云锦也注意到新来的妇人了,出于礼数,她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对方不摘帷帽,大约是不想被人盯着看吧。
寿安郡主低声与顾云锦讨论逸事,正说在兴头上,就见一位青衣侍女过来,走到她们跟前。
“顾姑娘,”侍女道,“阮老先生请您过去。”
顾云锦一怔,而后看了寿安郡主一眼。
这一次,寿安郡主摇了摇头,附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云锦莞尔。
她心里倒是有答案的。
蒋慕渊让她接了阮老先生的帖子,总不能是让她来露个脸,再在书社里拒绝阮老先生的要求吧?
“老先生在哪里?”顾云锦问道。
侍女恭谨答道:“前头小楼雅间里,老先生在看棋谱。”
顾云锦了然,拍了拍寿安郡主的手,跟着侍女过去。
她离开,自是好些人都瞧见了,可看侍女引路,又想到顾云锦的帖子出自阮老先生,多少都猜出了些状况,再看阮馨时,有几位沉不住心思的,眼底里都写满了幸灾乐祸。
阮二姑娘与顾姑娘再是交恶,阮老先生不还是请了人吗?
顾姑娘走得阳关道,阮二姑娘这里,却是连下台的梯子都没有备。
阮馨瞪着顾云锦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收回视线。
众人都瞧着顾云锦和阮馨,都没有瞧见,那位新来的妇人在不久之后,暗悄悄挪着步子,也走了。
前头园子里,书生们作词作诗。
顾云锦不方便从那里过,侍女引得是另一条小道,能绕到小楼的后头。
原本这条路不该遇上什么人的,可穿过月洞门,顾云锦抬头一看,就见杨昔豫从游廊另一头过来。
两厢一照面,别说顾云锦皱眉,杨昔豫都一脸意外。
杨昔豫被田公子一行人笑话了一通。
田公子没有那文采水平,但他的友人里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人作词,不管什么词牌平仄,也不讲究什么韵脚顺口,愣是写了首“出水芙蓉顾姑娘与水边蛤蟆杨公子”出来,读起来干巴巴的,却因为内容而让人捧腹大笑。
尤其是田公子,要不是倚着柱子,杨昔豫看他都要笑得滚到地上去。
可别人在笑,杨昔豫是一点也不想笑的,他觉得沉闷,干脆避开。
有上次的前车之鉴,杨昔豫不会往后院去,而是绕到了小楼后头,这里少人清净,也不会发生冲撞姑娘们的事情,只是杨昔豫根本没有想到,他就是在这里随便走走,都遇上了顾云锦。
隔着半条游廊,两方都顿住了脚步。
若是之前,杨昔豫定会迎上去,有话没话都说几句,但现在不行,他本能地就退缩了。
前回就是如此,今日再在书社起冲突,那些一心看热闹的人,还不知道要兴奋成什么样子。
他的耳边,全是那首干巴巴的词,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顾云锦看在眼里,冷冷一笑。
算杨昔豫识相,她今儿个没打算动手,只要杨昔豫别凑上来就行。
顾云锦看着的是引路的侍女。
“老先生寻我?”顾云锦又问了一遍。
侍女讪讪笑了笑:“是啊,是老先生寻姑娘。”
“那他怎么在这儿,我走不得前头园子,这里就是必经之路了,是巧合还是……”顾云锦一面问,一面盯紧了侍女的反应。
侍女的目光闪烁起来,垂着头没说话。
顾云锦哼了声,转身就走。
巧合也好,算计也罢,怎么都好,反正,她不想理,那就不理呗。
侍女着急了,追赶两步,想拉住顾云锦,却不想,杨昔豫已经走到了这儿,侧着身子拦在了她跟前。
“怎么一回事?”杨昔豫皱紧了眉头,说他草木皆兵也行,他总觉得侍女的反应怪异。
侍女垂着头:“不过是按了吩咐办事罢了。”
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了。
杨昔豫心里烦躁不已,刚要再问,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身后来。
书童喘着气,道:“公子您在这儿呀,一会儿该轮到您作诗了,刚刚阮柏先生说,等您写了诗,在小楼一层左侧的雅间里等一等他。”
杨昔豫深吸了一口气,颔首应了,没有再管侍女,随着书童往回走。
另一厢,顾云锦沿路返回,刚走了小半截,猛然就瞧见了树影后的身影。
那身翠绿的裙子,隐在树后,本不易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