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狱外面,那些狱卒早早就感觉到了远方的动静,带来了他们的典狱长,一同站在外面等候着。那名和纪晓光极为熟悉的典狱长的脸上,正满带着古怪的神情。
本来的话,纪晓光本人,还有宫廷禁卫押解,似乎并不能够让这一位典狱长亲自到来,只不过在今天夜晚之前发生的某些事情,让那人实在是心中复杂得很。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同纪晓光做一些交流,哪怕仅仅是眼神交流。
不久之后,纪晓光那处在前面的大轿抢先赶到,他看到,这一位京兆尹纪大人一脸的意气风发,同前几天的萎靡不振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有些诧异,并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又转而想到不知道这一点和今天夜晚之前发生的那一件事情究竟有没有关系。
“老鹰,来客人了,重要客人啊,昔日中书令之子啊,在今天白天还在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纪晓光一边下轿,一边朗声大笑道。
在起初,听到纪晓光的这么一句话,被称作“老鹰”的典狱长还没有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懵懂。
“大人物?”他皱眉自语了一句。
紧接着,他便看到纪晓光的轿子后面,被宫廷禁卫们簇拥着,确切来说是押解着的那一位。
正是管阔。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醒转过来纪晓光方才的那一席话究竟是怎么回事,脸上出现了几许诧异。
他和这些事情,还有这个人物都没有直接关系,自然不像各府的千金或者纪晓光等人特别关注,于是他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管阔被抓的消息。
那些情景冲淡了他之前迫不及待想要和纪晓光进行的交流,短暂忘却了。
押解管阔的那名宫将面色冷峻地对着老鹰问道:“大人,今天白天宫里来人,那件事情办好了吧?”
纪晓光正在忘乎所以,并没有在意这边的话语以及典狱长的面部表情。
老鹰拱了拱手,道:“陛下的旨意,自然是办好了,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然办好了,那就好,现在就让这一位进去吧。”那名宫将面对老鹰的提问,神色不变,因为一切他都已经心知肚明,就像那一个还笑得出来的彭公公一般。
但是他的这一席话带给老鹰的改变却是由诧异变为了震惊,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傍晚时候宫里来人吩咐做的那一件荒谬而且令人充满了疑问的事情,居然就是为了这一位!
管阔默声不响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也看清楚了他们的神情变化,心中有些狐疑,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觉得不快之感已经消减了许许多多。
他已经下过一次大狱,其实如今想来,也并非多么的难受曲折。
大概入狱的最大折磨在于自己心里那些过不去的坎吧。
纪晓光笑眯眯地遥望着戒备森严同时因为夜晚的降临而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大狱,脸上都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满意之色,就像是他在很多年以前的新婚之夜看到了自己漂亮的妻子。
看到纪晓光并没有要和自己交流,哪怕是眼神交流的意思,那名典狱长“老鹰”于是作罢,把那种心理放了下去。
“麻烦大人带路。”宫将对着老鹰点了点头。
见此,老鹰回应着点头,随后对着周围的几名亲信狱卒招呼了一声,便走在了最前面。
纪晓光收敛了一些笑容,但是笑意依旧挂在脸上,大摇大摆地跟在了后面,周围的那些衙役们也跟进。
然后才是那些宫廷禁卫在宫将的带领之下押解着戴着枷锁艰难地拿着篮子的管阔。
今夜星光灿烂,但是大狱周围却还是弥漫着一种阴霾冷寂的格调,这可能是长年累月下来的游离在岁月之中深沉的气息。
管阔入狱过一次,却不是这里,这里对他来讲是极为陌生的。
不过纪晓光那欢愉的神情以及态度倒是让气氛变得活跃了不少,管阔自嘲地笑着这样想到。
随着深入,阴暗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里面也只能用火把照亮,黄橙橙的,人的脸色在那种光亮之下显得有点光怪陆离甚至是诡异。
巡逻的狱卒经行之处朝着典狱长纪晓光等人稍一施礼,先是对着这样的阵仗有点疑惑,紧接着看到被一脸严肃的宫廷禁卫们簇拥着押解着的那个人,仔细辨认之后才发觉这就是最近非常闹腾的那个管阔,不禁讶然。
管阔毫不在乎他们看待自己,尤其是看待自己就那样用古怪姿势拿着篮子的动作,咧嘴朝着他们笑了笑。
那些狱卒皱了皱眉头,心想果然是青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来以为这家伙变了,但是如今那被抓住了还不识好歹看起来似乎挺高兴的样子,实在是傻。
一路之上,大多数的牢房都是空着的,如今的北唐,尤其是长安,还是大致比较安定,至于没有后台的小人物,有些也早就被做掉了,还能够待在这里的,实在是不多。
当行了更长一段距离之后,有人的牢房也渐渐增多了,不过却并没有管阔想象中的许多人趴着牢门死命大喊冤枉啊什么的景象,那些人全部都死气沉沉的,就像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一般,都靠在角落里,不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起,而且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的缘故,他们的脸色都异常苍白。
这真是一个没有生机的地方。
“老鹰,你要去哪儿,难不成,对待这样的‘大人物’,你还要特意挑一个好一点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