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宫里破败不堪,到处弥漫着颓废的气息。
刘才人住的房间只有一扇朝北的小窗,陈旧的被褥经年不见阳光,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与那股淡淡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尤其令人作呕。
瑞安长公主刚往前走了两步,便被里头污浊的气息熏得头昏脑涨,便在门口立住。刘才人却是喜出望外,她强撑起身子,在榻上冲瑞安长公主行礼,一双眼睛已经肿得核桃一般。
待问明白事情始末,是景泰帝不想用那碗苦药,瑞安长公主眼神莫测,淡淡瞥了刘才人一眼:“不是你话太多,走漏了什么风声?”
刘才人拼命摇头,哭道:“奴婢都是谨遵长公主吩咐,从来不敢多说半句”。
瑞安长公主施个眼色,半夏遵命上前掀起刘昭仪的衣袖,果见右臂上血迹斑驳,有得已经干涸、有得还滴着血,瞧着十分骇人。刘才人哀哀诉道:“陛下似疯了一般,抓着块碎片拼命往奴婢身上扎,还不许奴婢哭喊。”
瞧着那血迹斑斓的伤口,瑞安长公主早间吃过的饭直往上撞。她站远了几步,目无表情地说道:“本宫晓得你受苦了,回头先替你传个太医。你安心在这里住几日,本宫必定会想法子送你出去。”
不顾刘才人满脸殷切,瑞安长公主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留。她嫌恶地退了几步,唤着半夏的名字道:“随着本宫去乾清宫瞅瞅,看看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殿下,殿下,您可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待在这种地方,我想出宫去”,刘才人情急之下连奴婢两字都顾不上说,只是涕泪四流,想要挣扎着下榻去求瑞安长公主,偏偏身体使不上力,又颓然跌了回去。
半夏皱着眉头按住了她的身子,被屋子里发霉的气息熏得七荤八素,不耐烦地说道:“殿下仁厚,你只管安心养伤,过几日自会接你出去。”
刘才人含泪点头,目送瑞安长公主主仆的身影消失,早收起脸上那抹楚楚可怜的神情,她抚摸着手臂深深的伤口,眼里闪过些许的欣慰,刺啦啦撕下一幅裙边,将那道深深的伤口包扎起来。
第二日一早,便传来刘才人一时想不开,在迟暮宫悬梁自尽的消息。郑贵妃身居高位推脱不得,领着几位妃嫔过来走了过场,又报到宗人府找人入殓。
景泰帝有些懊悔自己草率,命许三亲自带人验看,念着从前有过几分情谊,她也不是幕后真凶,赏她仍以才人之礼下葬。刘才人早无亲眷,也不必通知家里,更不在宫内设什么灵堂,只悄无声息便办完了丧事。
当天便由内务府的人将刘才人尸身葬入妃陵,连朵水花都未翻起。
瑞安长公主听得宫里这一闹腾,才闻得刘才人出事。她精致如花的脸上略一惊疑,到泛起轻松的笑意。知晓秘密太多的人,通常都不能长命,刘才人奉命侍药,早已晓得那碗药的底细,这样的人留着终归是个祸害。
昨日说是替她传太医,瑞安长公主实则起了斩草除根之意。未承想自己还未动手,她便自己先想不开,到不至于令自己一双纤纤玉手再度染血。
瑞安长公主狭长的凤目微挑,瞅着伸出的十指青葱如玉,露出抹得意的神情。她想了想,匆匆更了衣便往宫里去,在乾清宫正遇着来给景泰帝送药的宋太医。
因是景泰帝不肯服药,宋太医手里端着托盘十分为难,正无可奈何往外走去,瞧见瑞安长公主进来,慌忙往地下一跪。
“陛下不肯用药?”瑞安长公主居高临下,裙裾浮动间衣鬓飘香,大红的遍地金苏绣裙裾拖在浅褚色水磨石甬道上,像凤凰硕大的尾翼。宋太医大气也不敢出,垂首答道:“启禀公主殿下,陛下一力坚持,臣无计可施。”
“莫怪陛下不肯用,苦药喝了一碗又一碗,何曾见到办点儿成效。你们太医院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你回去好生说与那几个老家伙,多下下功夫。”瑞安长公主伸手去取宋太医举着的托盘,左腕上两只祖母绿的翡翠镯子凝翠欲滴,碰撞间叮当作响,到似是一曲梵音,却又催人夺命。
宋太医心里悲愤莫明,他微微抬起头,瞅着那只涂有猩红蔻丹的手,嘴唇翕动了两下,终于不敢反驳,而是躬身应道:“臣遵命。”
瑞安长公主一手端着托盘,施施然往里头走,瞅着乾清宫门可罗雀,比不得自己府前车流如织,露出抹轻蔑的笑容。瞅着许三立在景泰帝寝宫门前,长公主便不往里走,而是端着托盘冷冷问道:“听说刘才人没了?”
许三脸上堆着媚涎的笑容,弓着身子答道:“正是,前日里陛下不过气头上责罚了两句,说是将她送入冷宫,指不定过几日就接回来了。偏这刘才人心气太高,一时想不开,当天晚上便悬了梁,到是好生晦气。”
长公主眼中一片凉薄,轻轻笑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到有几分小脾气,可惜使错了地方。陛下到重情重义,依旧许她才人之礼,是你去验的尸?”
许三摇头嘿嘿笑着,殷勤地答道:“纵然送去了迟暮宫,那也是陛下的人,哪里轮得到奴才去验?是郑贵妃推脱不得,约了几位嫔妃一起去验过,又传了内务府的人装殓,如今大约已经下葬了,只还未见到来复旨的人。”
若是许三一人验过,瑞安长公主到有些不放心,闻说郑贵妃领着大伙儿一同瞧过,瑞安长公主一颗心才放回腹中。
郑贵妃与刘才人势同水火,打从刘才人一入宫便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