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大寨之外,东边一里处的一处小坡之上,杨万春和乙支文德各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并辔而立,最近的卫兵也是散在了百步以外,二人默默地注视着急行的队伍,一言不发。
还是换了一身将袍皮甲的乙支文德先打破了沉默,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杨兄,你就看不出来吗,这是渊太祚的借刀杀人之计,怎么还往里面跳呢?”
杨千寿面沉如水,淡淡地说道:“应该不至于,我与渊太祚也相处了一辈子,他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大敌当前,我安市军主力若是全灭,那他辽东城前的屏障也不复存在,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乙支文德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想自己断后的话,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直接安排其他部队撤离就是,杨兄,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主动接他的话,让他这个计谋得逞呢?若你不出声,他最后还不得自己来收拾残局?”
杨千寿的嘴角勾了勾:“乙支大人,你我虽然是几十年的交情,少年时的同窗,但现在军情紧急,只有合力一致,才能避开这场我国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灾难,而不是各怀打算,如果我今天不站出来,那大营里无人愿意留守,最后就是我儿杨万春和渊盖苏文的骑兵部队留下,骑兵在这大寨之中对付敌军的偷渡部队,无法发挥长处,万一我辽东军的两万铁骑损失,以后想反击,就没本钱了。”
乙支文德叹了口气:“可你就算想留下。派一偏将,留个三五千人就可以了,再说这是大家的事情,各城都应该出人留守。为何偏你安市城一家留下呢?若是渊太祚存了歹心,到时候不来救援,也不保证你的退路,你不就全军覆没了吗。”
杨千寿的嘴角边肌肉抽了抽。还是哈哈一笑:“渊太祚不至于此的,不然他在辽东只能永远背一个骂名,无法服众了。乙支兄,谢谢你的提醒和好意,其实我这次留下来殿后,也是希望能用我的努力,换取全军的平安。”
“这些年来,我一直听你的话。想办法联系各城的城主,让大家联合起来,说服渊太祚,解除辽东这里的半独立状态,可是各城城主都是怀抱私利,怕王师来后,会影响自己的利益。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收效甚微,这一切都在于我安市城杨氏,地位不足,威望不够啊,甚至有些人说我杨千寿有私心,是想借王室的军队,来压服各城,侵犯他们的利益!”
乙支文德摸了摸自己的长须,叹道:“杨兄为国。一片赤胆忠心。总有一天,这些无知而愚昧的人,是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的。”
杨千寿笑道:“正是,这次是个好机会。如果我能安全地掩护大军撤离,各城城主都会感激我们安市杨家。这样战后我说话就有份量了,甚至在隋军分兵围攻各城的时候,我也可以联合几个危险的城主,直接请求王室大军来支援,只要多数城主站在我这边,即使渊太祚反对,也阻止不了啦。”
乙支文德看着一脸兴奋的杨千寿,知道不可能再说服他了,他叹了口气,说道:“那杨兄就好自为之吧,兄弟我也只有祝你一切顺利了。”
杨千寿点了点头,说道:“乙支大人,这回你回平壤之后,还麻烦你把辽东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大王,让他以国家为重,速速发兵来救,隋军现在气焰嚣张,但在辽河一带已被我军初挫其锋锐,只要大王的援军能跟上,那么我军以坚城防守个半年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敌军补给线拉长,粮食不足,攻城不克,必定锐气尽失,到时候援军一到,必可大获全胜!”
乙支文德的嘴角勾了勾:“这是自然,兄弟我一定会尽力说服大王,早发援军的,杨兄,小弟言尽于此,只希望你能一切顺利了。哦,对了,隋军这回的主将王世充,文武双全,是个厉害的人物,听说渡河由他来指挥,还请杨兄万万不可大意啊。”
杨千寿轻轻地“哦”了一声:“这王世充不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个商人吗?一介商贾,又能有何真才实学?”
乙支文德摇了摇头,肃然道:“杨兄切不可大意,此人真的极为厉害,远非无能之辈,今天听说他立下了军令状,一定要在明天过河,杨兄一定要多加小心。”
杨千寿冷笑着看向了一切平静的对岸,百余里的范围内,隋军大营灯火通明,可是河岸上却是没有一点动静,杨千寿的马鞭大大咧咧地一指:“乙支大人,你的情报是不是有问题,他们今夜真的会过河吗?”
王世充站在离高句丽大营下游二十五里的一处营寨的寨门,抱着臂,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高句丽连营,头上的隋军飞虎大旗被这辽河的夜风吹得不断摇晃,而在他身后蹲着身子埋伏着的两万隋军,身上个个都披着斗蓬,盖住了闪着寒光的铁衣,营寨内几百个士兵装得跟寻常一样不停地来回巡逻,而箭楼上的弓箭手们也是守夜如常,一点杀气出看不出来。
费青奴站在王世充的身边,自从麦铁杖阵亡后,他便划归了王世充指挥,他忍不住问道:“王将军,你还在犹豫什么?快要子时了,高句丽军营里却没什么动静,既然已经知道了这营寨中没什么人,那我们何不现在就冲杀过去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冲过去?”
费青奴睁大了眼睛,奇道:“王将军,不是您立下了军令状,今天晚上一定要第一个冲过河去吗?”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