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就得看各地的变民军是不是能继续给力一些了。这回宋金刚败退回河北,燕赵之地应该会消停一会儿,不过山东的左孝友,卢明月,只怕张须陀也不好对付啊,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说到这里,李世民看着李渊的脸,父子相视大笑,两道长长的黑影,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格外地刺眼。
山东,齐郡,蹲狗山。
山下的一大片平原上,尸横遍野,乌鸦和野狗往来其间,啃食着战死者的内脏,一万多个首级给插在木杆之上,在山下列成了五六排宽约三里的恐怖栅栏,这让山上的七八万穿着布衣,扎着头巾的义军将士,满眼热泪,双目之中尽是恐惧之色。
山下连营十余里,一面“张”字大旗高高飘扬着,张须陀一身将袍大铠,站在大营前的一处箭楼之上,带着血腥味道的风吹拂着他那张黑色的脸,把上面新添的几道刀疤映得格外明显,而他的两鬓已经开始微霜,胡须也开始花白,随着他脸上肌肉的微微抽动,额上的几道抬头纹已经非常明显。
也就两年多的时间,这个钢铁一样的将军已经衰老了看上去至少有十年,但是经历了这么多的腥风血雨,在他的脸上除了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外,也让他从头到尾都有一种沉静的杀气,那无形的气场,可以让接近他的人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连开口说话都是件艰难的事情。
五大三粗,已经长成八尺大汉的罗士信站在张须陀的身边,面带笑容,说道:“大帅,今天杀得可真爽啊,反贼下山挑战,却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丢下了一万多具尸体,又逃回了山上,只恨那左孝友逃得快,扔下十几个部下挡住俺,要不然,哼哼,今天就把这股贼军全部消灭了!”
秦琼的神色平静,说道:“大帅,咱们以往无论胜负,都会埋葬两军的将士,即使是敌军,也会让他们入土为安,为何今天我们要枭这万余敌军尸体的首级,立首级栅恐吓对方,还让这些尸体曝尸在荒野之上,任由鸟兽野狗啄食呢?这与您一贯的仁义风格,不太一样啊。”
张须陀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叔宝(秦琼的字)啊,你们随我征战多年了,这几年下来,打的仗感觉如何?”
罗士信朗声道:“跟着大帅作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们也能杀个痛快,男儿从军,报效国家,无过于此!”
秦琼也跟着说道:“能在大帅手下效力,是秦某一生的幸运。”
张须陀摇了摇头,苦笑着转向了站在身边,一言不发的副帅贾务本,这是一个年近五旬,老成持重的红脸老将,张须陀对贾务本说道:“贾将军,你的意下如何呢?”
贾务本长叹一声,一拳打在木栏之上,幽幽地说道:“将军虽然百战百胜,威震东夏,但是奈何贼人如雨后春笋,越剿越多,如之奈何!”
这话说得所有后面站着的,本来兴高采烈的将校们,全都没了兴致,低头不语,张须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些年下来,咱们前后斩杀的贼寇也有二三十万了,放走的贼人更是有五六十万,但是各地的盗贼却是层出不穷,有些人二度,三度为匪,现在整个齐郡,民生凋蔽,千里荒田,十室九空,百姓不是饿死,就是只能加入盗贼,看到天下变成这个样子,作为父母官的我,实在是心痛啊,士信,叔宝,你们以为我真的喜欢成天去屠杀这些原本是良民的反贼吗?”
罗士信挠了挠脑袋,说道:“那大帅的意思是,不打仗了,改为招安吗?可是您明明又说过,好多给我们放走的贼寇,回头又成了反贼,这不就是那句话么,一日为盗,终身为匪嘛。”
秦琼微微一笑,说道:“士信,只怕大帅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象以前一样,只要是投降的反贼都释放,至少,要让他们见识一下官军的手段,知道我们不仅会招安,也会杀人,面对刀子,有些悍匪才会害怕,才不敢再反,大帅,我说的对吗?”
张须陀点了点头:“正是,所以今天的战场,我不再打扫,不仅枭首立威,也要让野狗乌鸦去啃食反贼的尸体,让他们看看与朝廷为敌的下场,这样才会心生畏惧,不敢再对我们对抗。现在齐鲁之地已经荒芜,如果不让百姓回去种田,那加入反贼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我们剿不胜剿,除非杀光天下的民众,不然,这个仗,是打不完的。”
说到这里,张须陀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谁有勇气,去山上一趟,去劝降那左孝友?”
程咬金的大嗓门如天雷一样炸响:“大帅,俺去!”
蹲狗山上,叛军大营,刀戟林立,几十名大小叛军头目,有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有的浑身上下的血迹斑斑,一个个对着程咬金怒目而视,不少人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之上,只等坐在虎皮大椅上的大头领左孝友一声令下,就把这个隋营信使乱刀分尸,用他的首级去祭奠今天战死的一万多兄弟。
左孝友是一个年近四十,面色枯黄,如同病人的大汉,可是他的一身武艺却着实了得,看着象是病恹恹的,可是一根水火蟠龙棍,却是打遍济北无敌手。
在隋末大乱之前,左孝友就已经是绿林中响当当的好汉,也曾从军征过高句丽,平壤之战中几乎冲进城中的几万隋军全军覆没,只有他这一队的几百名军士,在他的一通乱棍之下杀出一条血路,从此死心踏地跟了他。
有了这几百名战场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