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神色平静,语气抑扬顿挫,惊心动魄的河阳大战,在他的口里娓娓道来,河东诸将的脸色,也随着这场史诗大战的每一个转折和起伏,而一变再变,时而击节叫好,时而揪心地捏着一把汗,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众将校们最后听到了王世充的铁骑出现在南城,一波大炮飞石直接带走李密的攻城部队时,堂内才爆发出一阵如雷鸣般的喝彩声,就连屈突通都不自觉地拍起掌来。
杜如晦这一口气就说了将近一个时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屈突将军,我家大帅让我前来把河阳城的战报,向您详细汇报一下,现在,您可还有什么问题要提吗?”
屈突通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王将军果然是天下名将,这一仗打的实在是漂亮,设身处地,让本帅在他的位置之上,绝对做不到这样好,佩服,佩服!”
杜如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家大帅除了让我前来通报此战的战况之外,还让我来问大帅一句,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按照前面的承诺,出兵与我家大帅会合呢?我们两家合兵一处,定可所向披靡,李密新败,这时候是一鼓作气彻底把他打垮的好机会啊。屈突将军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的。”
屈突通的脸上肌肉跳了跳,转而笑道:“杜参军,当初本帅曾经承诺过王将军,出兵帮他解河阳之围。这些天来,本将也一直是在挑选精兵,准备粮草,就准备出征呢。只是河东这里出现了一些意外的情况,才耽误了进军。”
杜如晦轻轻地“哦”了一声:“有什么意外情况呢?救兵如救火,李密三十万大军围攻不足两万人马的河阳城,旦夕可下,屈突将军应该知道其中利害啊。”
屈突通叹了口气:“就在我刚刚准备出兵的时候,在关中正在围攻大兴城的李渊,却是派了一支偏师,由刘文静带领,攻占了潼关,如此一来,我军回救关中的通道被封闭了。”
“本帅是右御卫大将军,也是关中隋军的总大将,身负的第一职责是保护关中,不至于落入贼手。所以,本帅只能优先解决关中的问题,派虎牙郎将桑显和桑将军带五千精锐骁果,前去攻击潼关。这支部队,本是想用来援救河阳的,但因为这个意外情况,没有用上,实在抱歉。”
杜如晦开始左顾右盼起来,看起在场的诸将:“桑将军现在何在呢?”
屈突通叹了口气:“刚刚接到的战报,桑将军攻击潼关,先胜后败,被史大奈率了数千突厥骑兵抄了后路,导致功败垂成,将士折损过半,正在败退之中,今天我们在这里升帐军议,就是为了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在此的众位将军,皆可作证。”
尧君素等人纷纷点头称是,杜如晦点了点头:“那现在河阳之围已解,可是李密仍然率二十多万大军屯在河阳城的南方,仍然切断了河阳城的王大帅和洛阳的联系,屈突将军,我们现在需要您的这四万精兵,只要您能跟王大帅合兵一处,就可以强攻李密大营,彻底消灭瓦岗贼。”
屈突通勾了勾嘴角:“刚才本帅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河东兵马的第一任务,还是保护关中。现在大兴城被李渊已经围攻了好几天了,危在旦夕。我这里是拼命要打开去关中的通道,既然王大帅已经解了河阳之围,那本帅就不必再派兵相救了。杜参军,对不起!”
杜如晦的眉头一皱:“那请问屈突将军,您准备如何去打开关中的通道呢?”
屈突通咬了咬牙,沉声道:“此乃军机,我们这里正在商议,杜参军,你足智多谋,又是王大帅这回河阳保卫战的南城指挥官,依你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杜如晦摇了摇头,神色严峻:“屈突将军,恕我直言,您现在这里,已经基本上失去了救援关中的可能,如果您实在要救关中,应该跟王大帅合兵一处,再图良策才是。”
屈突通咬了咬牙:“不行,如果我现在跟王将军靠拢,他一定会拉上我去救洛阳,因为那是他的职责所在,正如关中才是我的职责所在一样。这件事上,我爱莫能助。”
不少将校也跟着嚷了起来:“是啊,我等的根基,家人都在关中,这个时候,断无舍弃关中,去救援东都的道理,大帅,请率我等反攻关中。”
“末将愿为先锋,强攻对岸的李渊大营。”
杜如晦的嘴角勾了勾,环视左右,说道:“屈突将军,这回我家大帅让杜某前来,也有一言相告,这救关中的办法,乃是秘策,不可为他人道也。还请将军摒退左右,听我一言。”
屈突通的眉头一皱:“这?这不太好吧。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是军议,就应该公开才是。”
杜如晦叹了口气:“既然是秘策,那就不能公之于众,不然万一走漏消息,大军将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屈突通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各位将军,你们暂且退下,本帅要亲自问问杜参军这个秘计。”
尧君素等众将行礼而退,大堂之上,只剩下了屈突通和杜如晦两人,还有一个文书在角落里纪录着。
杜如晦看了一眼那个阴影里的文书,说道:“大帅,这位文书,也请摒退。”
屈突通的脸色一变:“按隋制,军议必须有纪录,杜参军,就算是秘计,也可以但说,是代表圣上的耳目,不是说摒退就能摒退的。你有话就直说吧,没有关系,这位文书是我的心腹,绝对不会把消息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