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伦的脸色变得无比地严肃,而他的心跳也在加快,他觉得喉咙有点干,李渊的目光,如同利剑一样,直刺着他,那股子帝王的威严,尽显无疑,这是杨广从来没有给过他的压力,要么荣华富贵,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还真的是富贵险中求啊。
但是封伦今天来见李渊之前,已经作好了这样的准备,他的心一横,沉声道:“陛下,微臣能对自己说的话负责,虽然这些话刺耳,不中听,但都是字字忠言,还请陛下见谅。”
李渊冷冷地说道:“朕有自己的判断,你自己想好了再说,今天在朕这里,你可以知无不言,但是如果你还跟以前跟着杨广一个,花言巧语,只知道捡朕喜欢听的话说,祸乱国家,那朕断不能留你!”
封伦点了点头,正色道:“陛下,草民刚才所说的,都是实话,大唐现在看似外部发展一切顺利,但是内部暗流涌动,陛下您为了不重蹈杨隋的覆辙,出去独当一面的大将,都是宗室成员和您的亲生儿子,也是要先团结陛下的家人宗室,然后才是外姓,对吧。”
李渊叹了口气:“不错,隋杨宗室本来是有不少人才的,但是两代隋皇都出于猜忌不肯重用,以至于危险之时无宗室相救,这是朕要吸取的教训,所以出征大军,必由宗室所统领,哪怕只是挂个名。”
封伦摇了摇头:“可是这回出援并州的大军,却是由裴寂所统领,这又是为何呢?”
李渊笑道:“裴寂不一样,朕的起兵都是他的策划,他是可以绝对信任的。”
封伦叹了口气:“我知道裴寂跟随陛下多年,晋阳起兵也是他的策划,但是陛下,裴寂作为隋朝的晋阳宫监,不思报效隋朝,而是设计引陛下上当,以美人计逼陛下起事,这岂是忠臣义士所为?”
李渊的脸色一变,转而沉声道:“封伦,你说这个忠臣义士,不觉得可笑吗,难道你就是什么忠臣义士了?”
封伦摇了摇头:“草民的意思是,裴寂也是会顺应局势,趁势而动的人,不是那种非常忠心的,陛下对此需要有清醒的认识。当年杨坚和高颖堪称君臣共治的典范,高颖也是对杨坚有从龙之功,本人又是极有能力,以至于杨坚把帝国的相位二十年相托付,但到最后仍然不能善始善终,这个责任,不完全是杨坚的。”
李渊奇道:“高仆射被罢官,应该是杨坚的错,难道高仆射有什么不对?”
封伦叹了口气:“他就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不知道君臣之道,觉得自己功劳太大,所以可以对立储之事也指点江山。陛下,裴寂虽然还没到高颖当年的位置,但这个苗头已经出现了,他到处推荐跟自己关系好的人为官,甚至是收受贿赂,这还没有当年高颖的公心哪。”
李渊咬了咬牙:“你是不是因为裴寂向朕建言,对你不可重用,从而心怀怨恨,要说他的坏话?”
封伦摇了摇头:“不,我知道陛下除了自己的亲儿子外,最信任的就是裴寂了,您跟他多年老友关系,甚至某种程度上比儿子更亲。但是正因为这点,您有时候才会感情用事,明知裴寂并不是宰辅之才,却托以国事,我只想提醒您一句,真正能靠的住的,还是自己的手足骨肉,他们有这个能力。”
李渊摇了摇头:“不行,孩子们还太年轻,很多事上,还需要裴寂把握大局。”
封伦正色道:“裴寂并没有这个能力,他的政治能力尚可,但军事能力根本不行,这次出征并州,陛下以他为帅,就是一步大大的错棋。”
李渊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封伦,你想清楚了再开口,这回朕让裴寂挂帅出征,怎么就是错棋了?他的方案是镇守介州,扼霍州峡谷,也就是鼠雀谷的北端,与太原成为犄角之势,如此进可攻,退可守,有何不妥?”
封伦叹了口气:“表面上看是很好,但介州不是太原,这并不是一座坚固的城池,无法入城据守,裴寂有三万大军,只能驻扎在城外,这就给了刘武周主动出击,攻击他大营的机会。”
李渊笑道:“三万大军,在度索原上扎营固守,哪会给敌军什么机会?”
封伦摇了摇头:“我就是从并州来的,对那里的情况我很清楚,度索原确实是险要之处,但最大的问题是水源缺乏,离汾水有几十里地,而原上又缺乏泉眼,很难供应三万大军的饮水需要,现在有大雪,还看不出什么,一旦雪停,就等于断了水,到时候裴寂就无法防守,只能移营去汾水一带,只要他一动,高度机动的刘武周军骑兵,就可以拦腰截击,裴寂必败无疑!”
李渊听得冷汗直冒,连忙在案上摊开了一张舆图,仔细地看了起来,他一边看,一边头上出的汗更多,喃喃地说道:“啊呀,说的还真是,这么明显的问题,裴寂怎么就疏忽了呢?”
他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看向了封伦,沉声道:“你既然已经看出了这点,为什么不向裴寂说清楚呢,跑到朕这里说,算什么事?”
封伦叹了口气:“裴寂不喜欢我,连面都不肯见,他宁可收了裴虔通的好处给他写信推荐,也不愿意见我一面。他的周围僚属,多是文官谋士,写写文书,管理粮草还行,却无一个宿将帅才,这话没人跟他说,我想说又说不上,现在只怕刘武周也已经看出他的这个弱点,会加以攻击了,陛下,您要做好并州局势雪崩的心理准备啊。”
李渊咬了咬牙,转头对着殿外沉声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