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的眼中冷芒一闪:“多谢夏王的允许。我家主公还确实有几句话要托我这回转达给裴仆射呢。”
窦建德微微一笑:“好了,你去吧,裴仆射就在右营里,你们可以找地方谈,孤不会听你们谈话的内容的。”
一个时辰后,右营外,一处荒凉的小高坡上,坡下的百余步外,散着一些骑马护卫,既保证了坡上的魏征与裴世矩的安全,又不至于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这里光秃秃的,没有杂草可以让人藏身,背风的坡下,也能保证谈话的内容绝对安全,不至于让人听到。
魏征看着裴世矩,叹了口气:“弘大,主公他这回本来给我最大的任务,就是把你弄回去的,可惜,窦建德他死活不松口,我也无能为力啊。”
裴世矩勾了勾嘴角:“天意如此,又能如何?在这个乱世中,能保全性命,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别的事情,哪还能考虑得太多呢。行满现在还好吧。”
魏征点了点头:“他嘛,一向是按计划行事的,中间虽然几多曲折,有几次很凶险,但总的来说,还是局势在掌握之中,现在他已经大权独揽,下一步就是代隋而立,这个时候本来是想跟你一起共享富贵的,只可惜,唉。”
裴世矩微微一笑:“这只能怪我,当初没看清楚形势,还是跟着杨广,要是跟着行满去东都,也没现在这些事了。不过亏得他的计谋,江都宫变的时候,我也是捡了条命,算是万幸。”
魏征点了点头:“在窦建德这里,你准备怎么办?”
裴世矩的嘴角勾了勾,说道:“既然当了人家的臣子,那只有效忠他了,没什么好说的,这是做人的根本。”
魏征叹了口气:“这话如果我魏征说没有问题,因为我出身河北,又是中下层的士人,并非大族,可你裴弘大,可是出身河东裴氏名门,按说你是看不上窦建德这样的草莽英雄的,又怎么会甘心为其所驱使呢?”
裴世矩微微一笑:“这次从江都到乐寿,一路之上,我时时刻刻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有好几次就差点给拉出去砍头了,过的那叫一个生不如死,胆战心惊。以前在隋朝的时候,我身为七贵,高官厚禄,自以为可以掌控天下,可是经历了这些事情,我才知道,面对不可阻挡的历史大势,我等都不过是尘埃而已,不管怎么说,窦建德救了我,把我从宇文化及兄弟每天都散布在我头上的死亡阴影里解救了出来,冲着这一点,我也要报恩才是。”
魏征的眉头一皱:“窦建德不太可能成事,你若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只怕会失望,有机会的话,还是回东都吧。”
裴世矩摇了摇头:“行满现在虽然过得不错,但他未必会比窦建德更有机会,玄成,你跟着行满太久,也许反而有点失去了自己的判断了。”
魏征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主公可是一路这么走来的,扎扎实实,现在天下群雄里,他也是形势最好的一个,李唐虽然得关陇世家之助,但是这回焦头烂额,就算打退了刘武周,也是同时要跟你们窦夏和我们东都为敌,我们联手是可以打败李唐的,起码能自保。到时候天下的正统就是在主公这里,形势肯定是要好过现在的李唐的。”
裴世矩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为何这回行满不趁机打进潼关,直取关中呢?”
魏征摇了摇头:“李密在中原还有许多残余的州郡,入潼关的外围陕州,义州,谷州,伊州这些地方还在李唐的手中,主公这回正率领大军围攻这些地方,一旦打下之后,就可以进军关中了。”
裴世矩笑道:“李唐的关中主力大军不救,行满自然是有优势,但是在我看来,行满是来不及打进潼关的,至少,在李唐和刘武周分出胜负前,他不会扫清潼关的外围。”
魏征冷笑道:“何以见得呢?难道弘大比主公还会用兵?”
裴世矩淡然道:“伊州张善相,熊州盛彦师,谷州任瑰,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各有万余兵马,又可以互相支援,除此之外,那殷州的李育德,李厚德兄弟也起兵反隋,向李唐称臣,这些是明着反叛的州郡,行满必须耗时耗力地一一攻取,起码要一年的时间,除此之外,李密原来的各州郡,也多半是名义上降服,却没有真正地归顺行满,他还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来慢慢收服。”
“还有,中原多年战乱,尤其是这些年李密和行满的大战,生产破坏,田地荒芜,几乎千里无人烟,完全是靠着回洛仓等地的存粮来维持,行满现在要做的,不是向外进取,而是需要宝贵的两三年时间,来恢复生产,重整秩序。”
“此外嘛,玄成你刚才也说过,行满接下来就会代隋自立,以我对那些世家贵族们的了解,他们是不会真心服从行满的,到时候外部州郡乡村不宁,内部东都的世家又是人情离附,行满能用三年时间稳定中原就不错了,哪还有精力对外攻城掠地呢?”
魏征的眼中光芒闪闪,叹道:“裴弘大就是裴弘大,见识就是远胜常人,也难怪主公这么急着要你回去。你说得太对了。”
裴世矩微微一笑:“行满最近极为礼遇苏威,就是想要安抚这些世家贵族的举动,还有他用韦节,杨续为长史,结亲京兆韦氏,都是想要争取世家的举动,他这么想我回去,也不止是顾念多年的友情,最主要的,还是希望我能为他争取一批世家子弟真心效顺吧。”
魏征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