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点了点头:“加上本朝开国之初,高熲定下的均田制,更是分了这些大家族的田收归国有。再分给平民百姓,所以五姓七望再难有当年的影响力了,由于我大隋建国以来,征战不断,政策上更有赖于关陇的胡人将领集团。所以官位也多是为胡将集团或者是象高家,杨家这样的新贵家族所把持。以至于范阳卢氏,沦落到被燕荣折辱的地步吧。”
魏征哈哈一笑:“主公所言甚是。现在范阳卢氏中最出色的人才,应该是卢楚。此人毕竟有着家中累世的藏书,自幼又好学,只是其人有口吃的毛病,说话很难说人听清楚,所以就没有入朝为官,以前那燕荣把他招过去当长史,还为了这个当面耻笑他和整个范阳卢氏,气得这卢楚辞官回家,再也不奉征调。”…
王世充“哦”了一声:“原来那个被燕荣羞辱的卢氏子弟,就是这卢楚啊,口吃就口吃吧,此人才学如何?”
魏征沉吟了一下:“他的文章才学还算可以,就是为人刻板较真,不知通融,即使是其他的世家子弟,见了他时也会挺头痛,如果让他当一个执法官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若是要负责人际关系的协调与处理,那是万万不行。”
王世充的双眼中碧芒一闪:“那就明天一早出发,去范阳,我要亲自拜会一下卢楚和祖君彦。”
十五天后,涿郡范阳。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县的规模,可是却因为出了卢氏和祖氏这两个北方大姓而闻名于世,连这里的县城规模也比王世充走过的绝大多数县城要大了不少,都快赶得上一些下级州了,那是因为这些大家族都不会住在乡野之间,而是多居于县城中,只把一些支流庶家的子弟安置于城外的乡间老家里看守祠堂,这一点,和后世进了城后的人们是一样的。
王世充走在范阳城的青石道路上,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张金称与魏征,他这回换了一身文士儒生的打扮,张金称仍然是一身黑衣保镖的派头,而那魏征则是布衣长衫,一派账房先生或者是管家的派头,三人行在这城里,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王世充一行是今天一早到的范阳,刚进城门口的时候,正是卯时初刻,城门初开之时,伴随着薄薄的晨雾,三人夹在一众进城贩卖的城外菜农中间进的城,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
王世充循声看去,只见一处不大书院里,几十名孩童端坐于堂上小桌之后,摇头晃脑地读着三字经,而堂上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先生,正板着脸,拿着戒尺,来回巡视着,那书院的门头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朝阳书院”。
王世充在河北这一路行来,也见过不少州郡里有这种学堂,可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学堂这么早就开始授业,而且这学堂乃是临近城门口,正好对面不远就是有个市集,不少刚进城的菜贩子们都在这里叫卖吆喝,而一些菜贩子们带来的孩子,也都跑到学堂外,站在堂院中,跟着那些堂屋内的小孩子们一起,读起书来。
王世充刚才进城时就看到不少菜贩子挑着扁担,一个筐里装菜,另一个筐里则放着小孩子,当时还有些诧异,现在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便对一边的魏征叹道:“想不到这范阳居然有如此书院。也不知是何人所开。”
魏征微微一笑:“其实在北方那些有着大姓人家和郡望的州县,都会有这样的学堂,不是每个五姓七望的子孙,尤其是支流子孙都能混进朝堂当官或者是在县里乡里谋个官差。所以立身之本往往就是这种祖传的书院,实在不行,也可以授业为生。”
“虽说现在皇上罢了天下的乡学,可是未来的皇上不可能永远罢了乡学和太学,总要从民间选择人才的,现在没了官办的乡学,这些私人学堂反而更受欢迎了。尤其是范阳这里是文化之乡,卢氏,范氏,祖氏的子孙极多。读书授业的风气蔚然成风。就是那些乡间的农人,也希望着自己的儿孙能学得知识,以后出人头地呢。”
“这家朝阳书院我以前来过,那个先生是卢家的支流子嗣,以教书授业为生,不瞒主公,其实我魏征年少时父母双亡。也是象这些农人孩子一样,每天放牛之余跑到私塾下面听课,稍长之后再游历四方,寻访名师,这才学得本事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果然是卢氏的子孙。此举恐怕也是在向他们的先人卢植学习吧,当年卢植师从大儒马融的时候。马融曾经故意在每天讲课的时候,让美女姬妾在堂下轻歌曼舞,一般的年轻学生根本做不到忍住不看。而卢植却是目不斜视,几年下来莫不如此,看来这种家风也传了下来,今天这卢氏朝阳书院对着菜市场大开门教书授业,跟其先祖也算异曲同功之妙啊。”
张金称插嘴道:“我看这没什么用,要说大人能忍受得了,那还差不多,可这些小孩子在这么吵吵的环境里,还怎么读书做学问啊。”
魏征笑了笑:“这是人家的独特门规,我们也不需要多说了,至少范阳卢氏靠着这种办法,累世人才不断,这本身就是很好的证明,如果无心于书本,你就是再安静的环境,小孩子也是能变着花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