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默然不语,王世充有感所发,他也心有戚戚,半晌,他才开口道:“主公,听说这回前军的主帅已经选定了,仍然是由宇文述负责,于仲文副之,率领先头部队三十余万人,已经整装待发了,现在涿郡一带,大军云集,北方各州郡的精锐府兵,以及被募集的民间勇士,足有八十万之众,只等后续的十余万江南部队到位之后,就要全军出征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个时机选择得倒是不错,也难为杨广了,在这寒冬腊月还离开舒服的东都洛阳,跑到涿郡幽州这样的苦寒之地挨冻受罪,我听说这次随驾的四千多名各部官员,一路之上可是受够了罪,杨广有暖和舒适的大营御帐,这些人却只能跟普通士卒一样住最简陋的帷幕,他们都是些养尊处忧的官家子弟,哪受过这种罪,没到涿郡,听说这些低级官员都给冻死千余人了。”
魏征微微一笑:“正是如此,但这次是御驾亲征,名义上杨广也是跟大家同甘共苦,所以这个表现的机会,谁也不愿意放过的,那些人多数也是自愿从军,即使是死了,也是自己的选择,只有一个人,这次跟杨广唱了反调。”
王世充有些意外,轻轻地“哦”了一声:“还会有这样的人?不想活了么?”
魏征笑道:“是那个前任太史令,后来受儿子牵连,被贬为合水县令的庚质。”
王世充长出了一口气,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就成了一道白雾:“原来是这位老夫子啊,怎么。他儿子以前是齐王的僚属,杨柬倒霉后,不仅他儿子跟着丢官流放,他自己也给免了太史令。出为合水县令,难道这回还不吸取教训,想要唱反调来吸引杨广的注意力?”
魏征摇了摇头:“其实也不完全是反调,杨广的御营经过合水的时候。还特地把庚质叫过来奏对,看来杨广也没完全忘掉这位史学大师,或者说对当年让他受儿子的牵连而免官有些歉意,这回就向他展示了隋军强大的军容,然后问他出征的前景如何,能不能一战而克。也许是上次萧禹按我们的意思说的那些话,也让杨广有些心虚了吧。”
“这庚质当时就回道,可以一举而克。但陛下不宜亲征。杨广当时听得有些不高兴,就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庚质就说,陛下车驾在此,行进的速度不可能太快,这会让高句丽有所防范,若是战事迁延不绝。就会生出变数,万一出师不利,则有损陛下的威名。”
“不如陛下就坐镇涿郡,给前方诸将传下方略,要他们自行出击,倍道兼行,直攻辽东城(汉时乐浪郡的治所,即三国时辽东公孙氏的都城襄平),则一定可以旗开得胜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话说得不错,现在是一月。辽河还在结冰。如果此时加快出击的速度,可以趁着辽河结冰过河,赶在高句丽没有完全动员之前兵临辽东城下,那么这次的征高句丽之战。即使不能拿下平壤城,一举灭国。至少也可以收复辽东,达到一半的目的。只不过,这样的谏言,杨广是不可能听的。”
魏征笑道:“正是如此,杨广当时就不高兴了,说你庚质既然怕死,就留这里好了。于是他就带着御营继续前行。”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才是我们所熟悉的杨广,不过庚质的话对他也应该有所触动,这回他应该不会等江南的士兵再去集结了,只靠着云集在涿郡的上百万北方士兵,就可以出动了。等到四五月份,辽东一带下起雨,道路泥泞,再想进军,难度就会加倍,这一点,即使是宇文述和于仲文,也会向他进言的。”
魏征正色道:“是的,刚才接到了杨广的旨意,让主公在办理完江都之事后,迅速到辽东去和他会合。看来他也是心里没底,需要主公帮他出谋划策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那我宁可在这里多呆上几天,也免得在他的身边,出谋也不是,不出谋也不是,宇文述给逼到了前军主将的位置,这回不出力也不行了,我的底线就是呆在杨广身边,绝对不能参与前军的战事。”
魏征轻轻地“哦”了一声:“主公真的以为乙支文德这回能打败宇文述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此人阴狠深沉,诡计多端,能力在宇文述之上,而且高句丽国王对他的信任,显然超过了杨广对宇文述于仲文诸将的,以高句丽的君臣一心,上下团结,我看不出有什么战败的理由,正常情况下,战线应该维持在辽东城一线,除非。。。。”
魏征的双眼一亮,追问道:“除非什么?”
王世充叹了口气:“除非乙支文德想玩个大的,狠的,尽歼隋军主力,也许会采取诱敌深入,放任宇文述大军渡过鸭绿水,进入平壤腹地的战法,要是那样,可就不妙了。”
魏征倒吸一口冷气:“前军足有三四十万人啊,高句丽有这么强的实力能一举歼之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一切皆有可能!离国万里,远征敌国,最大的问题不是当面的敌人,而是陌生的环境和不济的粮草,若是断了粮,再强的军队也无法作战的,高句丽已经坚壁清野,想靠掠夺的方式获得补给,不太现实,万一宇文述轻敌冒进,那可就麻烦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上天,长出一口气:“我也只能求老天保佑我的老朋友麦铁杖和窦建德了。还有沈光这小子,这回可千万别死啦!”
大兴,郊外,灞上,已近正月,可是寒冷的天气可没有阻止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