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章晋阳还不太在意,这是小女孩自己的事,后来他发现小姑娘是真没办法——倒不是她不学,而是她没转过来这个弯儿,而且老头儿一开始还和史兰打了几架,虽然是互相切磋的意思多,但是史兰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不过老头儿总这么在门口呆着,也不合适,现在就有些闲言碎语出来了,仿佛章晋阳为富不仁,欠了老农钱不给似的——也不想想老农哪有钱借给财主?而且他也不卖菜。
所以章晋阳只好把老人家请进院子仔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人看起来还满憨厚的,不过微微翘起来的山羊胡让他多了些狡诈,章晋阳仔细的观察这位急于传艺的老人,想从言谈举止中看出有没有什么问题。
老头儿抿了茶水,章晋阳自我介绍了一下,只推说自己是史兰的师兄,也没说自己师承何门,但是说了自家是教门拳——无论是他上一世传承的查拳还是这一世修习的少林拳,都随意依托宗教开枝散叶,自然就都是教门拳——然而老人家并不知道什么是教门拳。
是真不知道,老头儿自我介绍,他叫佟老根,居然还是个旗人,不过不是镶黄那个出过皇后的佟家,而是汉军镶蓝旗,跟随老满起兵的正统包衣奴。
他家原是察哈尔将军的家生子,后来宁古塔从昂邦章京身为都统府,在现在的立连市辖区及周边设立滨江府,由道台一员坐镇,这位佟爷,三代祖就是道台府的车马架子——也就是车马队总管。
后来闹革命剪辫子推皇帝,道台府也就散架了,他们一家子没有别的本事,就拉起了大车队,在白山黑水之间为商队拉货,也就相当于现在的空车配货。
那时候地面上不太平,但是佟家人很快就在行业里打下了根基,靠的就是这一手神惊鬼怕的赶车大鞭。
这种大鞭杆子都选上好的实心细竹,如同编麻花辫一样三根一簇编成四尺长的根有一握,稍儿如笔细的长杆,根上的握把处麻布缠好防止滑手,稍儿上用铜环系细铁链,差不多巴掌长做链接,下面就是一根兽筋夹着马尾人发精心编织的长有七尺的软鞭。
之所以这么长,是因为一般驾车的驽马身子就这么长。
他们这个鞭法,修炼就在平时的赶车里,讲究身不动膀不摇,提指挫腕,大杆不动稍儿渡头尾。
意思就是说,坐车上人纹丝不动,手腕子轻轻一压,鞭杆儿不动,但是软鞭子梢儿从驾车的马尾直接扫到马脸旁边,以此来控制马车的走向。
遇见劫道儿的,十步一国,指哪打哪,而且最得意的是抖鞭如炸雷,声声震云霄,哪怕没打着人,鞭梢儿打眼前过一声炸响都能把人震晕了。
听到这章晋阳就知道为什么史兰不愿意学了。
她现在练的是无常鞭,这门鞭法讲究的是鞭出无影,迅捷无常,高深时鞭出无声无色,出入无常,使人着鞭不自知受袭,或死或伤全凭一心。
哪一样和这门赶车鞭都是反着来的。
如果史兰在无常鞭上侵淫日久,造诣非凡,那么可能会很有兴趣添加一些变化,说不定就答应这老头了,不过她现在才习学一个多月,还都是自己摸索着练的,自然不能掺杂其他的东西,至少短时间内不能。
佟老头儿也是执念,现在社会发展了,马车这个东西,以后八成是要用不到了,赶大车在过去是个手艺,现在就不受人待见,再过上几年就更不用说了,他自己的孩子都不想学呢,何况他也招不起学徒。
关键是,就是他自己,也只觉得这赶车的鞭子是门手艺,而不是一门武艺,所以看到了史兰的软鞭使得那么好,他才想传艺,至少能让佟家大鞭在几十年里还有个传人,至于再往后,他都黄土一捧了,就不该他操心了。
章晋阳想了想,把史兰的情况说了说,佟老头有点沮丧,他虽然没什么见识,不知道史兰的鞭法是武艺,但是也知道,人家是有师承的,他再要收人家当徒弟,怕是不合规矩。
尤其是少林寺偌大的名头,千年古刹百年的威风,他跟人家也高攀不起。
但是章晋阳给了他一个建议:录谱,然后把谱子递到体委存档,这样他就有资格开馆授徒了,自己做不来这个事儿,可以挂靠在随便哪个武校名下做特聘教师,只要他的把式好,不怕没人识货。
就算一个万个不行,录了谱之后,体委也会存档,今后也有人知道还有这么一门绝技。
老头挺动心,在他想来,有了鞭谱传下去,他就是一派掌门了,要是能在哪个武校教学,那他可就是个教头了,怎么不比送菜强?可是他的年纪大了,而且又不识字,手艺又都是老辈人言传身教,不会录谱啊。
章晋阳也不会,录武谱和曲谱不是一回事,它没有个规矩,没有个固定的模式,而且鞭法是软硬兵器,一大半的功夫都在手腕上,这个就不好说明,哪怕是画图也容易让人一头雾水。
无常鞭的谱子就让人很迷茫,要不是章晋阳经验丰厚,史兰又天资卓越,不要说一个月,一年也入不了门。
不过他不会,有人会啊,武校的校长惠能大师傅背靠着少林,那里人才济济,肯定有人专门研究这个的——其实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把佟家大鞭录下来影像资料。
事情没有章晋阳想的那么麻烦,找到惠能师傅,在亲眼见识了佟老头儿的演示之后,惠能也大为赞叹,连称了不起,不过他直接找来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