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魔笑吟吟地望着远处的客人,那人到来有一会了,一直在七八里以外的半空中逡巡,虽有夜色,他却不以此为掩护,迟迟未进,只是因为还没有拿定主意。
慕行秋到得晚,被龙魔施法隐身之后,自己也连写几道符箓,看到慕冬儿,他稍感安心。
“杨宗师,你好啊,我也算是半个庞山弟子,不知您还念不念旧日的同门之谊?”龙魔亲切地说。
原来这是庞山宗师杨延年,慕行秋不记得往事,但是这两年多以来对道统多有耳闻,知道九位宗师的名姓,也知道自己从前曾经在庞山学道。
杨延年右手上托着一个小小铜钟,头不抬,眼不动,只盯着钟身,面露困惑,慕行秋出现的时候,他似有所感,快速地张望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状,“道统都没了,哪来的庞山?”杨延年语气平淡,透着一丝意兴阑珊,他显然也跟其他道士一样,在五行之劫中失去了道士之心。
“所以才叫旧日之谊嘛。”龙魔倒不见外,笑容越发亲切,“天下汹汹,人人自保,多一分关系就多一分保障,您或许不觉得自己是庞山宗师,在我们这些庞山弟子眼里,您就是最大的靠山哩,行走江湖,谁不提起您的名号?”
杨延年哼了一声,明知这是一派胡言,心中却不怎么反感,但是目光仍未离开钟身,就算没有道士之心,他也不会在关键时刻犯糊涂,更不会被几句好话打动,“既然如此,把慕冬儿交出来吧。”
“嘻,杨宗师太见外了。慕冬儿是杨清音和慕行秋的儿子,天生就是庞山弟子,比我要名正言顺得多,说什么‘交出’?他本来就归你管嘛。”
慕冬儿悬在空中,半身火焰,半身冰霜,中间界线分明,谁也不让谁,他的神情却颇为坦然。闭着双眼,似乎正在存想,没有感受到身体的痛苦。
这是不应该出现的事情,杨延年正是为此困惑,眉头微皱,“魔魂哪去了?”
“魔魂?什么魔魂?”龙魔装糊涂,妙目圆睁,真的像是一无所知。
“嘿。”之前的讨好还是有些用处,杨延年冷笑一声,没有立刻动手。也没有继续逼问,而是左手捏诀,对镇魔钟施法。要自行查出真相。
“宗师,咱们庞山的祖师塔呢?你怎么用上了望山的镇魔钟?哦,我知道了,您将九大至宝都夺到手了,对不对?”
龙魔欢欣雀跃,明明见过祖师塔就在异史君手里,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隐身站在后面的慕行秋差一点怀疑自己拿着的塔是假货。心中不禁纳闷,自己当初是怎么跟这个龙魔认识的?她又是怎么与性格截然相反的秦凌霜共享一具身体的?
“祖师还在,谁能同时拥有九大至宝?”杨延年没有自夸的习惯,“祖师分给我哪件就是哪件,我不会挑三拣四。”
“毕竟是宗师,比我们这些普通弟子大度多了,像我,总是念念不忘祖师塔归庞山所有。别家的至宝虽好,看着就是不够亲切。”
“嘿……”杨延年又冷笑数声,“你居然对我挑拨离间?真是痴心妄想,不过你没有施展念心幻术,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我哪敢啊。念心幻术吹得响当当,我已经练到第九层了。实力距离真正的服日芒道士还是差得太远,宗师法术之强,我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别说施法,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杨延年左手停止捏诀,镇魔钟微光闪烁,他终于找到了魔魂的下落,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原来神魂也在这里,好,非常之好,庞山弟子果然孝顺。”
龙魔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这魂那魂的,其实能有多大用处?魔魂说得那么厉害,在祖师面前不也是毫无还手之力,吓得重入轮回?”
“魂与魂不一样,魔魂与神魂最初也是修行者的普通魂魄,历经无数劫难,修成不灭之魂,在众生中轮转不息。作为代价,它们失去了力量、记忆与七情六欲,只留一股意志,或许没有太大的本事,可是只凭‘不灭’两字,就足以超越世间的一切法门。”
“宗师博学多识,这些事情我从前都不知道,像我这种头脑简单的人,甚至都没想过魔魂、神魂的来历。”
“别太谦虚。”杨延年慢慢向龙魔飞来,右手仍然托着镇魔钟,左手多了一只流火金铃,“魔魂一直被魔王占据,代代相传,以至于今,受魔族浸染太深,必须除掉。神魂无迹可寻,或在此或在彼,强者得之,弱者也可得之,现在该轮到我了。”
“当然,还有谁比宗师您更有资格掌管不灭之魂呢?哦,祖师,他对神魂没有兴趣吗?”
“祖师法力不可思议,已经拥有不灭之身,还要神魂做甚?”杨延年飞到近前,距离龙魔和慕冬儿只有百步之遥,“你是自裁,还是让我动手?”
“我这么老实,祖师还要杀我啊?”龙魔委屈地说。
“想当初大多数道士都很老实,留在道统塔内专心修行,结果死伤惨重,那些叛出道统的道士,却在野林镇逃过一劫。唉,真幻,真老实尚且没用,假老实更无价值。据说拔魔洞已破,有一名女子自称从中逃出,乃是念心科弟子,你的宿命已了,应该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不如自裁吧。”
“我也算是为人一遭,没享受过父母之宠、男女之爱、子孙之孝、朋友之情,怎么会没有留恋呢?”龙魔不住地摇头。
“你说的这些都是俗人之欲,修行之士避之唯恐不及,不值得留恋。何况世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