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长安城已经这么多年的任宽,亲眼见证了大汉王朝最繁荣盛世的到来。在今夜的暴乱来临之际,他已经做好了牺牲性命以身殉国的准备。然而,却没有想到,他这个最坏的打算,很快就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任宽死了。他死在朱雀大街的第一个街口。在这里,这位长安令大人曾经率领着长安民众打扫过春雪和秋叶,也曾经一起庆贺大汉军队扫荡四夷的威武胜利。许许多多的人都非常敬仰这位爱民如子的好官。这些年里,他就像是一个邻家的长者,慈爱的守护着他的治下子民。
可是,在这个血光沾染了月色的夜晚,这位老大人拄着那把刀,瘦骨嶙峋的站在那里,亲眼看着铁甲骑兵的马蹄践踏过他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闪避。
“长安……陛下……!”
伴随着鲜血喷涌,从口中说出来的最后几个字,在如同雷鸣的马蹄声中,没有人能够听见。但,他身下的青石板街道,却已经牢牢的记住。他和其他许多忠勇之士所流淌的血迹,在这场暴乱平息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清晰可见。它们深深地渗透进了这座城市的肌体,互相交融,化作一种忠贞不屈的精神,成为这座伟大帝都的象征。
杀死他们的人,并不是颍川侯所组织的宗室势力,而是来自长安城外细柳营的大汉铁甲骑兵!
还本来是一件何其荒谬的事!奉皇帝命令而来的这支震慑京畿的精锐军队,会把锋利的长刀对准这座城市的治安维护者?如果不是那一夜有许多人亲眼目睹,根本就不会相信如此残酷的事实,就发生在朱雀大街上。
然而很不幸,这就是最真的现实。接受天子虎符调令指挥的骑兵,一旦放下面甲,长刀出鞘,他们就是冷血无情的杀人工具。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身份的差别。他们只接受持有虎符的皇帝特使指挥。
而现在指挥他们的人,是宗室子刘左车!
没有人知道这位大汉的殿前将军是什么时候开始听从颍川侯意志的。更没有人会知道,从他接受皇帝虎符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正式踏上了一条最狂妄的道路。这条路,不能回头,不能后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疯狂的赌徒一旦压上了全部,就会变得嗜血而残暴。带领着两万细柳营驻军直逼长安的刘左车,让为首的骑兵将军守在城外,并分派各部封锁了长安通往外界的全部通道。而他自己则带领五千骑兵,直接进入了长安城内。刘左车大声对所有将士说的是,城内欲有人作乱,皇帝陛下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来维护长安的稳定。
军人的职责是绝对服从!这条自从汉武皇帝以来在军中制定的铁律,铸造出了举世无敌的大汉军魂。威震四海,雄阔八方!但与此同时,恐怕就连当年着力培养这种精神的人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一把双刃剑。也许,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反而会深受其害。
也就是在
这样的背景下,进入长安城的五千骑兵,随着刘左车长刀指向的方向,毫不容情地展开了“平叛”。
很不幸,朱雀街口的坚守者就成了他们杀戮的对象。听到满城高呼“九门兵马叛乱”的声音,展开冲锋的骑兵部队没有丝毫的怀疑。他们在那位殿前将军的带领下,以不可阻挡的气势踏过长街,把所有的叛乱者都砍倒在马蹄下。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对抗。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宽阔的街口便血流成河,所有的九门兵马和长安府衙的人,除了少数幸免者之外,大部分都或死或伤,扑倒在血泊中。
目眦欲裂、悲愤将绝的石侠,亲眼看到了长安令任宽的死亡。更目睹了他的许多昔日部下死于非命。就算是他自己,也身被重创,无力再战。最后多亏几个忠勇的部下拼了死命的保护他杀出来,直奔未央宫的方向退去。
石侠伏在马上,用手紧紧地攥住染血的长刀。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之所以刚才没有拼命战死,他并不是贪生。而是想要把自己看到的一幕,去亲自禀报给皇帝陛下知道。
谁能想到,两千多军中兄弟,会在今夜遭受如此劫难。他们没有死在匪类的手中,却被当成叛乱者格杀!如此惨烈,冤深似海,他之所以留得这口气在,是要让皇帝和世人都知道,今夜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而在颍川侯和宗室势力眼中,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已经不重要了。既然细柳营军都为他们所用,那么这场胜利已经可以预期。所有人再看向刘泽之的眼光,都变得有些不同。
“大宗正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没想到,早已经埋下这等伏笔。有刘左车将军的帮助,大事可成矣!”
许许多多本来还有些担忧的心情,这下子彻底放松下来。在京畿内外,细柳营驻军就是最厉害的存在。这些曾经在匈奴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骑兵精锐,一旦掌握在手中,不要说是长安城内的这些军事力量,就是附近郡县的其他驻军,也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皇帝陛下既然不怎么在意宗室的利益,咱们当然要自己想好退路!左车贤侄身为宗室子孙,他亦当然要听从召唤。哼!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此人心向背,若当今天子还执迷不悟的话,那就怨不得所有宗室中人的背叛了……大家不用想太多。这片江山社稷是高祖皇帝留给我们所有后世子孙的,却非他一人一支所有!”
事到如今,颍川侯刘泽之再也不用掩饰心中长久以来的不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