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备好,曾先生上座。
一个别扭,一个急着走。大家都想赶紧结束,各自作鸟兽散,气氛实在太压抑。
只有朱渔气定神闲,好似真的在为西凌纠正尊师重道的风气添砖加瓦。
她反客为主,代替了康宁长公主的主持,慢条斯理掌控着场上节奏。
张碧诗狼狈不堪,几乎被逼得没有退路。原本淡雅出尘的气质,显得急躁又卑微。
其实她平时性子一向寡淡,自视甚高,连与旁人争辩一句都懒得。要不是因为荆北王妃在场,她根本不会犯这种顶撞诗作大家的错误。
这才发现,其实自己比想象中更在乎荆北王爷。
她真不该这么急着去顶撞诗作大家,坏了自己经营多时的名声。而且何必与荆北王妃为敌呢?如果有一天,她有幸嫁进王府,不还得生活在王妃的阴影之下么?
她坚持不嫁人,内心不就是一直在等那一天?从来不肯正视内心的想法,才会误以为这世上无人能与自己匹配。
如此一想,张碧诗款款走到明安公主身前,轻轻一福,“碧诗惭愧!谢王妃教导!”
啧啧啧,这转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朱渔竟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刻意的讨好。
那种讨好,她很熟悉,曾经在凤盈眼里就看到过。
朱渔挑了挑眉,心道王爷不在家,这烂桃花还挺多。可人家礼节做得好,自己若是穷追猛打,倒显得小气。
她微微一笑,点头,算作“知错能改就是好姑娘”的回答。
曾先生见两人墨迹,坐姿已很难保持最初的优雅淡然。
他万万想不到,一不小心竟陷入危险境地。
没错,他确实是庆王身边的“木丧”。为了从庆王手上逃走,他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
谁知早年的一本诗集,竟然在这种地方暴露出他就是“沐上先生”,万一听者有心……不由自主更加慌乱起来。
转念一想,又觉得知道“木丧”的人少之又少。而来自岩国的人,只有明安公主。
他不由自主向她看去。
那时候,她也正在看他。
两人视线隔空相撞,都猝不及防。
朱渔静静看着这个害人精,表面斯文博学,还一副老学究的古板样子,背地里竟如此万恶。
一想到儿子生下来就带毒,她恨不得像个悍妇般冲上去手撕了这混蛋。
越是生气,她就越是微笑。
看着他,如同看一只待宰的猎物。
她甚至已经在设计要如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从而拿到全效解药,以此为儿子解毒。
曾先生见明安公主正朝自己浅笑嫣然,也报以微笑。只是莫名觉得对方眼底有一种浓烈却凉薄的东西,让人暗暗心惊。
他不由得疑惑,这是岩国那个胆小如鼠的明安公主吗?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诧异得很,不由自主又看了过去。
此刻明安公主已经在和福云大长公主说话,远远站着,一团淡粉,如梅如桃如山花绽放,美得不像真的。
他几乎疑心自己眼花,将之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张碧诗上前斟茶认错,缓缓跪下来,屈辱将茶举过头顶,目光却飘向荆北王妃。
王妃,总有一天,你也会像这样跪在我的面前,给我斟茶倒水,给我磕头认错。
仿佛这样想,心里才能好受些,嘴里的认错之辞才能显得更加诚恳。
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她忍住了,淡淡地笑,“曾先生,是小女子无礼了!”
曾先生大度接受,接过茶象征性地喝一口,并没怪罪。
一切看起来,其乐融融,风气大好。
连福云大长公主都说,咱们西凌啊就得这样。先皇刚建国就大力提倡尊师重道。
朱渔望一眼人群,看见楚灵和楚琴悄然到来。
曾先生就此告辞,匆匆而去。
这次,朱渔不再阻止。网已撒开,就等鱼儿落网了。
楚灵朝朱渔点点头,和楚琴一起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一场风波就此停止,福云大长公主的募捐活动也开始了。
众人移至另一片花海,满眼的粉梅,在晴朗的天气中泛出仿佛少女才有的光泽。
身着一身粉的明安公主,就像是这粉色梅朵幻化成的仙子,粉得鲜嫩,清新,令人惊艳得移不开眼。
加之刚才已展示了非一般的才情,此刻她已在众人中真正显出头领的地位。似乎她捐多少,大家才能依据标准线上下调整。
福云大长公主自然也看出这一点,悄声问,“王妃欲捐多少,能提前告知姑母么?”
她想着,荆北王这几年被先皇连阳挤压得封地税收都得大部分上交,能有什么钱?要是王妃拮据,出手太少,她就帮忙补点,不至于让人家在人前丢脸。
朱渔这个富婆对钱本来就没概念,加之募捐是为了筹军饷,跟她老公有关。她这时候肯定不能太小气,麻着胆儿问,“一万两?”
福云大长公主吃了一惊,疑心自己没听清,“什么?”
朱渔见姑母这表情,迟疑着,“不够?那就两万两?”
王爷临出征前,给过她一大叠银票,库房里还放有好多箱金子。
她想着,王爷的钱反正都要用在军队上,这时候捐出来,还能当个表率。
福云大长公主忙点头,“够了,一万两够了。”
朱渔眨眨眼睛,也觉得自己太大手大脚,有点不符合落魄王爷的人设,“那就一万两吧。”
福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