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忙向外跑,心里却闪过一丝念头:姑太太要是就此倒下,霍漪的命运会如何?而她们这些丫头的未来,又会如何?
春瑛匆匆赶到二门上去找人,却发现原本熟悉的婆子不见了,换了一个有些呆头呆脑的家丁,拦着不让她出去。她再三说要派人请大夫给姑太太治病,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太太发了话才行,太太发了话,我才能放你出去。”
春瑛急得直跳脚:“我不出去,你给我叫人来呀!不然就替我传话给人!”
“不行,要太太发话!”那家丁晃着脑袋道,“太太说了,不许私下给外头传递东西,也不许外面的人私下传东西进来,说话,递东西,都要太太点头,不然不规矩!”又小声嘀咕:“太太今天一早就打人板子了,我不想挨板子!”
春瑛暗暗咬牙。难道是霍家人通过南棋向外置办药材补品的事惹太太不快了?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拦人,也太让人生气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于是她当即便冷下脸,道:“你要弄清楚,现在是姑太太发病了,急着请大夫来瞧,人人都瞧见我跑过来,万一耽误了时间,姑太太有个好歹,我只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担当得起吗?!”
那家丁似乎有些迟疑,却还是一脸呆呆的。春瑛瞥见大少爷与三少爷正远远地从大门的方向走过来,也顾不上家丁了,直接推开他跑过去,直截了当地禀报:“姑太太忽然发病了,求少爷们请位大夫来瞧吧!”
大少爷与三少爷都变了脸色,前者急问:“怎会如此?不是说姑姑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么?!”
春瑛回答:“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花姨娘和二小姐过来探望,才说了几句话,姑太太就忽然晕过去了,身上直发冷,表小姐和青姨娘都慌成一团了。”
大少爷忙对三少爷道:“我去把家里惯用的大夫找来,这里离太医院太远了,来回怕来不及,三弟走一趟靖王府吧,我记得那里常年有一位太医驻守的。”
三少爷点点头,两人立刻转身急步往外跑,春瑛回身看到那家丁仍是一脸愣愣的,口里还说着:“你怎么能出来呢?丫头不能出二门!”她便知道这是个混人,也不跟他多说,径自回晚香馆去了。
到了晚香馆,春瑛正要进屋向表小姐回话,却看到二小姐一脸焦急之色,脸上还带了两道泪痕,正在外间哭骂花姨娘:“……叫你别来,你拼命要跟来,却闹了这么一出,万一姑姑有个好歹,你叫我如何见表姐?”
花姨娘低头讷讷道:“我哪知道……真的没说什么,就是两句闲话……”眼睛不安地瞥向里间,双手几乎将帕子绞成了麻花。
里间忽然传出青姨娘的叫声:“太太,太太醒了!”马上吸引了外间众人的注意力,春瑛忙入内回禀:“表小姐,姨娘,大少爷已经请大夫去了,三少爷也往靖王府请那里的太医。”
只有青姨娘朝她点点头,表示听到了,霍漪的全副心神都在母亲身上,一见母亲苏醒,便支撑不住地大哭:“母亲,母亲,你吓煞孩儿了!”
李氏半昏半明间,轻轻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瞥了青姨娘一眼,后者忙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听她耳语两句,便出去道:“这里还要顾着病人,请恕奴婢无礼,二小姐与花姨娘还是先回去吧。”
二小姐忙问:“姑姑怎样了?要不要紧?”
青姨娘垂下眼帘:“这还要等大夫诊断过才知道。”
花姨娘扭着帕子,有些不安:“那我跟二小姐还是等等再说吧……”却被女儿打断:“那我们先回去,若有消息,姨娘一定要叫人给我报个信儿。”花姨娘正要插嘴,叫女儿暗暗扯了一把,只得闭了嘴,随她离开了。
青姨娘又叫过春瑛十儿两人:“去门口等著,大夫来了就立刻请进来。”春英与十儿依言去了,她转回里间,便看到霍漪眼圈红红地从大立柜中取出一个古旧的黑檀木匣子,暗吃了一惊,忙低头守在门口处。
霍漪将匣子捧到母亲面前,后者吃力地开口叫了声:“打开……”,她忙照做了,只见匣子里装着一个玉石印章与一封信,不由得愕然——这个印章她曾多次在父亲处见到。
李氏喘了一会儿气,才小声说:“这个……是船队的……印章,跟管事的一同用……船队的人才肯认,这一个刻的是‘靖海’,那一个是‘致远’,是霍家最早两艘宝船的名字……等母亲去了,宫里……皇后娘娘必会遣人来吊唁……你把这匣里的东西,连同印章和信……都叫来人带回去……”
霍依又是伤心,又是惊讶:“母亲,您这是要干什么?!这……这是咱们家的船队呀!”
“最初……就是宫里贤妃娘娘出资……当初太宗皇帝欲开南洋贸易,朝中百官反对,才以内库的名义……胆子大的人家愿意参股,之后也所获颇丰。我们家的船队……每年入息都有一半要进内库……剩下的也足够我们霍家人挥霍几辈子了……眼红的人不知凡几,你姊弟两个……年纪尚幼,你叔叔是个不中用的,敬哥儿……瞒著家里人不知想图什么,着实信不过……船队虽好,留着却是个祸害……倒不如交回去……任别人去抢……”
霍漪明白了母亲的担忧,不由得痛哭出声:“都是女儿无用……若女儿是男儿身,母亲哪里需要操这个心?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也不会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