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天下之内,的确可以少很多是非,可赵公,天下之外都是绝域,哪怕给他们草原和关外也好,可西域只有沙漠和戈壁,只有茫茫荒芜,去哪里,难道是让他们死在哪里吗?”孙传庭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话里也有没说出的,驱赶人去死地,那别人只会在这里和你拼命,这和清洗杀戮没什么分别了。
赵进笑了起来,他站起走了几步,开口说道:“你说天下之外都是绝域,你知道不知道,那绝域之外有良田沃土,有不逊于华夏的富饶,不说别处,你可知道隔海而望的倭国,就富产金银,你可知道在西域就有万里沃土平原,河流密集,甚至胜过中原和江南,更不要说海上广大,南洋诸国盛产金银香料硬木和稻米,我们没有的,他们都有,这么多沃土,这么多财富,却被一些无能软弱的蛮夷占据,难道不该夺过来,为我华夏所用,为敢于开拓的勇武之士世代封疆吗?”
这番话说得吉香和石满强神情激动,而孙传庭却愈发慎重,以他的性子,当然不会被这些话激荡心情,而是慎重思考,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行性。
赵进这些话乍一听好似天方夜谭,可细琢磨下来却极有道理,孙传庭和晋商打交道很多,自然听商人们说过,再向北走,再向西走,的确有沙漠戈壁等绝域,可再过去,那真有不逊于大明的沃土。
而且商人们说得很多,明军过去或许打不赢,但蒙古骑兵在那里却可以作威作福,以新军的能力自然可以横行。
商人们偶尔发流露的意思让孙传庭有些厌恶,甚至有点不寒而栗,尽管他们靠着贸易获利,但也很想着直接去抢劫掠夺,彻底霸占,当然,这样能拿到的财富的确会更多,但这么做的话,死人怎么办,杀戮怎么办,邦交怎么办?却没想到今日里赵进又说了同样的事情,而且说得更加赤裸裸。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若这么下去,岂不是穷兵黩武,民不聊生,赵公,慎重,这可是亡国之策!”孙传庭虽然说得郑重,可语气虚弱无力,好像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
赵进停下脚步,盯着孙传庭说道:“我听身边人讲述治乱,自战国到如今,天下总是大治和大乱,休养生息,天下太平,然后就是彻底的大乱大祸,人死的差不多了,再这么周而复始,有人说是气数,有人说是天命,还有人说什么当政日久,骄奢淫逸,没了当年的进取之心。”
“有人和赵公说这些大义言语,天下之幸。”孙传庭口不对心的说道。
赵进摆摆手,肃声说道:“我觉得没那么多玄乎的道道,归根到底很简单,人多地少,每当大乱过后,死的人足够多,田地足够多,粮食交过税赋之后足够用,吃饱后安居乐业,自然就是向上的盛世,可安居乐业生孩子能养活,越来越多,田地一代代分下去,逐渐不够吃,还要缴纳税赋,养活不了自己,就要出乱子了,你说这些年天灾,可难道前些年就没有天灾了吗?无非那个时候能忍过去,现在忍不了只能饿死了!”
孙传庭张张嘴,想要说话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端坐静听,站在门前的孙大林侧身向里看了眼,然后继续站在门外。
“人多地少,人心惶惶,国家纷乱,四周的蛮夷看到机会,趁势而起,国家为了应付,只能加派粮饷,征发兵卒劳役,却让本就脆弱支撑不下去的民生彻底崩溃,然后就是恶性循环,不必说远,这些年的加征粮饷造了怎样的孽,孙兄你看不到吗?”
孙传庭只是长叹一声,朝廷的加征粮饷,繁重劳役,当真是民不聊生,要说谁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建州女真其实不算什么,这加征粮饷倒真的是了,可再觉得有害,也没办法止住,因为四处漏风,四处用兵,必须要粮饷支撑,明知是毒酒,也要为了解渴喝下去。
“人多地少,那怎么办,我们难道能挡住百姓生孩子,难道我华夏子民多些不是好事,难道只让蛮夷鞑虏多生,让他们来杀戮我们的百姓子民,让他们来侵占我们的田园沃土吗?”
赵进说得有些激动,不断的比划手势,却没有人觉得可笑,每个人都是肃然倾听,觉得赵进在说一件重要无比的大事。
“人多地少,那就去抢别人的地盘,总是蒙古人南下,我们为什么不能北上,总是女真西来,我们为什么不能东去,总是倭寇洋夷渡海而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渡海过去,光我知道的,北边有河套这样的沃土,关外有白山黑水这样的平原,那土壤都可以出油,倭国也有良田万顷,南洋西域更是无边无际,为什么不能用这些田地养活我们华夏子民!”
“进爷所说,当真..当真..”孙传庭连念叨了几句,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赵进走到茶几跟前,拿起已经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又是开口说道:“有人说慈悲之心,有人说少造杀孽,非我华夏之人那就不是人,形同畜类,何必跟他们说什么慈悲,人可会同虎狼谈慈悲,可会同猪羊谈慈悲,虎狼可会同人谈慈悲,猪羊可会同人谈仁恕,且不说这些玄学经义,我常听人说大同那边对蒙古讲仁义,可蒙古对大同讲过吗?”
听到这里的孙传庭只是苦笑,但脸上却不是无奈,而是想要反驳,可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苦笑,他觉得赵进所说的不对,和世上的道理,和圣贤书中的义理完全背离,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可细想下来,却又没办法反驳,所以只能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