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询问的时候,皇上一直都没有发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儿臣这些问题,只是自己独自思索之下的疑问而已,显然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儿臣之所以问父皇,也只是为了探究父皇之深意而已……父皇既然这么做,那肯定就是有深意的。”
“你的想法其实也没错,如果我把精力都花在南方,没准确实可以开拓更多土地。”沉默了片刻之后,皇上点了点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北方虽然是苦恶之地居多,但是却直刺腹心,因而更加需要先行荡平?蒙古与京师近在咫尺,蒙古精骑若是一鼓作气,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京师城下!所以,为了保卫腹心,必须趁着现在蒙古各部分裂、相互厮杀的时候一鼓作气占住了蒙古,花多大的代价也要占住,将大明北方的疆域一直往北推,推到京师不再受到腹心的危险为止。前明说是天子守国门,说到底还不是站不住脚,没办法把国门再往外推了吗?”
先将主旨说出来之后,皇上又换了个语气,更加轻柔了许多,“再说了,此时我朝刚刚开国,正是上下将士最有锐气、也是我家最为进取的时候,再过得一两代人,说不准那时候的大汉天子就满足了,不想要耗费大量心里开拓西域北疆了,前明不就是活生生的教训吗?为父当然知道有些事情好做有些事情难做,但是正因为知道,所以为父才先想尽办法趁着这天时地利,把难做的先做了啊!只要你我父子奋起雄心,开拓万里北疆,将这些地方都化作我大汉疆土,到后来后人纵使庸碌,至少也还知道守土,不会轻易放弃。”
原来,原来父皇是在为子孙谋啊……太子终于理解了父皇的用意。
片刻之后,他心里又有些高兴,因为父皇是把他和自己都当成了开拓之君,对他也寄予了“为后代子孙打下用来守成的江山”这一重任。既然父亲有如此厚望,那自己就应该用尽办法来实现。
“另外,南方我们也不是不打算开拓,只是还没有到时候而已。”皇上突然又诡异地笑了笑,“我放缓在广西和云南对残明的人的打击,就是为了放任那些残明的人向南方逃过去,等到他们真的逃过去了,我们到时候不就有了口实发兵继续南下了吗?南方瘴气和疟疾都很厉害,我们的将士多为北人,水土不服,所以我也不指望在现在就南下灭掉那些国家,不过……棒打还是要打一打的,先让他们知道下威风。”
“儿臣明白了!谢父皇指点!”经过了皇上这一番隐秘的解释之后,这下太子终于明白了皇上的全部谋划了,因而心里对皇上的崇拜又增添了几分。
“谢什么谢啊,我告诉你不是应该的吗?你都问了,难道我还让你稀里糊涂的?”皇上仍旧和蔼地笑着,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等下陪我吃晚餐吧,明天开始,你就带着侍从们好好玩去!”
“皇上这次又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
处理完手中的公事之后,当今大汉朝廷的丞相、雍国公王兆靖看着手中的这份会议记录,轻轻又叹了口气。
这几天以来,他已经好几次审视自己手中的这份记录了,每次都感觉压力甚大,头绪繁杂。
皇上说得简单,派遣一个旅远征日本——短短一句话而已,但是筹集供应一支舰队和一支远征军渡海千里远征一个异域国家,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恐怕就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啊。
更何况,皇上这次下达的远征目的也十分复杂,他不想打垮日本人,而是想要让日本人对他俯首帖耳,并且答应他提出的那些条件。也就是说,不但不能打垮日本,反而要让日本维持一种可以运行的体制,然后才能利用这种体制来捞取好处。
又要打疼又要不让它倒下,其中尺度就必须予以拿捏,还真是不能让一群粗汉军兵去杀人放火乱来一气!
一想到这里,丞相的脑子就又微微疼了起来,这几天他已经为了这件事疼了很久了。
这都几天了,差不多那边也该有个眉目了吧。
带着这个希望,丞相朝旁边的随从招了招手。
“把孔司长叫过来吧,现在我有时间召见他了。”
“是。”穿着内阁办公厅的灰色制服的随从,恭敬地垂下了腰,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座皇宫大殿。
没错,丞相现在所在的办公地,就是前明皇宫的宫城内的一座宫殿。
在新朝建立后,虽然紫禁城已经成为了新皇家的私产,但是皇上是一个并不喜爱奢华的人,他觉得占据那么大的宫城作为住处毫无意义(甚至还基本不住进宫城),因此,他决定将紫禁城的东华门到会极门一带的区块作为政府重要机关的办公场所。
内阁和丞相的办公厅就放在东华门以西不远的文华殿,以示对丞相和内阁的重视(当然丞相和各个大臣的住处还是在宫城之外,只是在这里办公而已)。然后,因为内阁现在实际上是政府的中枢,所以编制十分庞大,各个部署的办公场所,直属于丞相的那些也被放在了宫城当中,方便丞相来进行指挥,而其他的部则在京师其他地方找了办公地点,有些就直接用大明六部当时的衙署。
虽然初创的时候,一些疏漏草率的地方难免会影响效率,各部之间沟通还有些不畅,但是在新朝建立几年之后,经过了长时间的磨合,现在的内阁各个机构已经运转成熟,或者说,他们已经建立了自己成为国家权力机关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