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进来吧。”
得到了太子的命令之后,没过多久,金荩国就重新去找到了李珲,然后他被侍从带进了庆会楼,除了两位贴身的侍从护卫之外,其他的文武官员都已经回避了。
当李珲来到二楼的时候,太子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背后的阳光并着山风和水色投入到了他的身上,宛如他才是这座王宫的主人似的。
“臣参见太子殿下。”在侍从的牵引下,李珲走到了太子的面前。
“不用跪了,请坐吧。”还没有等他毕恭毕敬地行礼,太子就直接发话了。
李珲身边的侍从不由分说,强行扶住了他,然后把他放到了太子旁边的座位上。这种近乎于不讲情面的做法,倒是很能够体现两个人之间现在的差别了。
好像是在寻思该怎么开口似的,一直都没有说话,
“国主,现在你恐怕得听我的安排了。”李珲坐上了座位之后,太子继续说,“既然我们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那你现在就应该明白,事情是没办法回头的了。我让贵国的领议政大臣来找你核定诏书,是为了让我们彼此之间都能留个体面,请你按他说的去做吧。”
“殿下,臣今天过来,并不是向殿下求饶的,臣知道事到如今让殿下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事情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所以太子殿下请放心,臣不会惺惺作态,让大家都为难的。”李珲却低下了头,给出了一个让太子出乎意料的回答,“殿下请放心,臣在来之前已经把国玺交给了金议政,他已经把诏书传出宫外了,很快就可以传遍全国。到时候大家就知道我高丽延祚有望了……”
虽然他努力说得平静,但是太子也能够听得出来对方内心深处的失落和恐惧,他也理解对方的心情,所以有意也放缓了语气。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国主也请放心,我们只是为了贵国的安定才这么做的,并没有加害国主的想法。只要国主按照我们的意思行事,那就绝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国主的安全,国主可以继续在宫中颐养天年,就算是嗣子的生父乃至金议政本人,我们也决不允许他们对你不敬。”
这本来就是他的既定方针,他之所以摆明干涉高丽国主,自己来为高丽指定王嗣,一是为了顺应自己属下们的心愿,同时解决高丽的国祚问题,但是更主要的是为了在高丽朝廷、乃至大汉的文武官员们面前立威,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权力和意志,而不是将自己当成少不更事的孩子来看。
现在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这些文武官员都已经对他心有忌惮,而高丽朝廷更加只会唯命是从,以后他在釜山坐镇的时候行事就会十分方便,再也没人可以掣肘。
既然本身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也不打算再跟李珲为难,左右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就让他在这宫里老死也没什么。
“臣多谢殿下的厚恩。”李珲再度顿首对太子表示感谢。“臣现在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年纪,精力不济,就算要臣打理国政臣也是忙不来的,以后能够从纷杂当中解脱出来,真要感谢殿下。”
他这么不断感谢的样子,反倒让太子感觉有些别扭了,甚至怀疑对方是以这种方式来嘲讽自己,发泄心中的怨愤。
“国主不必谢我,我这么做确实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会因为歉疚而改变主意了。”他微微沉下了脸来,想要以这种方式告诉对方这已经是能够给他的最好的结果了,“不过,我国当年出兵帮助国主复国,让国主在潦倒不堪的情况下重新登上王位这么多年,应该已经算是对得起国主了吧?”
“臣绝无讽刺殿下之意,还请殿下明察。”李珲突然苦笑了起来,连连为自己身边,“真的,在臣看来,今天的结局虽然让人有些遗憾,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臣对殿下绝对没有怨恨之意,要说怨恨的话,也只能怨恨自己……”
“怨恨自己?”太子不明所以。
“是啊,落到如今的地步,只能怪自己吧……”李珲一边苦笑,一边伸手抚摸了自己的脸,摸到了那一片结疤血肉模糊的眼眶,“臣多年之前就应该成为孤魂野鬼了,如今得蒙天幸,能够再度成为国君,还能再怨怪什么?殿下,我只想请问你一个问题,请你看在我毕竟多年侍奉大汉甚为恭敬的份上,不要隐瞒,如实回答我吧。”
“什么问题?”太子不置可否。
“现在大汉的军队应该已经控制整个国都周边了吧?以****的强兵,想必不会有疏漏的,臣只想问……这一天来,可否有过朝臣为臣申辩,或者有士民为臣鸣不平,哪怕是私下里而已?殿下不必担心,臣绝没有侥幸心,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臣只是想问问而已。”
“没有,一个都没有,至少到现在是如此。”太子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也不是骗你。”
“一个都没有……”李珲笑得有些惨然,“果然一个都没有。”
“为什么是这个结果,国主应该心里有数吧。”太子平静地回答,“若非国主之前倒行逆施,败坏人心,又怎么会被臣下宫变推翻?既然当年都没有人说话,那如今就更加不会有了。”
“败坏人心……确实如此,确实如此。”李珲苦笑。“一步错,步步错,到头来已经无法回头了。可是,殿下,这天下哪有一开始就想要败坏尽人心的国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