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咳一声后,婠婠先是以一副语重心长的语调唤了连翘一声,“阿翘啊。”
没等婠婠展开她的劝导,连翘便就说道:“我知道不该对那个不应该的人生出情感牵念。大人放心,我能够分清楚的,一向都能。方才我也不是要探问什么,只是控制不住想要知道他的事情。”
婠婠摇头。她想劝的不是公事。连翘一向懂得避忌,也从没有接触过职责范围之外的东西。她是信她的。
她是觉得这姑娘不该将心意放到一个基佬身上。可她又不能说出楚王是基佬的事实来。想了想,婠婠只好道:“不止是要分清公私,还要把那份情斩断。要斩的完完全全,干干净净。
同楚王扯上不该有的关系,一旦被人所知,你现在的位置未必还能保住。没了这个位置,你阿娘的日子可还能好过?”
连翘点头,“我明白。”
婠婠叹气,“瞧着你这一脸想不开。起来,跟我走。”
对于婠婠的话,连翘向来不会多问。她说她便照着做。可是这次出乎了她的想象,她的大人居然是叫她去看男人的!
婠婠拉着连翘来到了汴京城中最为繁华热闹的一条街道上。买了一大包瓜子便就拉着连翘跳上一处视角极好的楼脊上坐着。连翘发觉她的大人眼神是当真的独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随手一指,竟就能够指出一个十分不错的男子来。
“瞧见那个读书人没有。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眼神清明很有几分高洁。瞧着是清贫了点,但是模样俊雅,风姿也出众。家里清贫相对的烦心事也就少。”
“你看那边那个白衣服的。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游剑公子。人孤傲了点,可长得也还可以。他一没有成家二没有心上人,连个父母亲人都没有,就一个师父还被仇家杀了。你以后要是能找个这样的人,岂不是能多个可以同你一起照顾阿娘的人。”
“那边那边,就那个头上插着竹簪的。孤剑老人的关门弟子,年少成名,fēng_liú又俊俏。你若厌了官场,寻个这样的人物结伴行走江湖,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佟记书铺外边站着的那个玉面长腿的是不是右文殿修撰?好像是姓韩罢。这个也不错,官职是小了点可年纪摆着呢,算得上年轻有为。你看他脸白、腿长、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文质彬彬,谦和有礼。迷人!”
“东南方一百八十步。振威副尉胡飞翼。高大威猛,孔武有力。人品端正,家世简单。最关键,他那阿娘最讨厌妾室,放了狠话说以后只叫儿子娶一门正室。妾侍玩意儿一律不准有。”
“西南方五百步——那不是烈大哥吗。其实仔细看看烈大哥生的也不错,浓眉大眼一脸的正气。为人爽直,又懂得照顾人,武功更是不错。关键与你彼此相熟。这么好的窝边草,可以考虑啃一下。”
连翘心中那难解的苦郁此刻半分未剩。不是她想开了,更不是她真的从中找到了新目标。而是她家大人这般的行事言行,着实是令她无法再沉浸回那苦郁的情绪里。
分明秋夜晴空,她却总觉的身边似有雷声不断滚落。她的大人在患失魂症前没有这么的不正常啊。大庭广众,闹市街头,居然在堂皇之的给她挑男人,还对人评头论足。
连翘现在就只想把脸捂住。
在连翘且是凌乱、且是窘迫、且是错愕的呆滞中,婠婠乐此不疲的滔滔不绝着。
此刻秦王府的镜湖鱼台之上正在摆起一台席宴。宽豁微澜的湖面之上正行着一艘小舟,舟上仅有三人,一名撑船的内侍和一立一坐的凤卿城与秦王。
从湖边远远看去,秦王很是惬意而凤卿城似乎是在挑剔着湖里的残荷和那正布置着的席宴。若是谁能踩着水面走近就会发现他们说的并非是残荷,也绝不是席宴的布置事宜。
说话最多的其实是那个低着头,远看着似是一声不出的内侍。他在低声而快速的禀报着昨夜里监视如梦公子的结果。在最后他说道:“除了我们,似乎还有一伙人在监视如梦公子,只是没能确定。”
静默了一阵后,秦王道:“会不会是晋王的人。”
凤卿城却是在此刻明白了婠婠为什么会忽然提醒他要远离楚王。按下心中陡起的几条延展思路,他道:“应该是天门的人。”
秦王微微诧异,“恒之如何能确认?”
凤卿城没有解释这个问题,只问道:“如此事不是楚王想要如何做?”
秦王面上的惬意再难装出,他垂下头去许久的不语。
最一开始他只是想要查清他阿娘的死因,搞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事情却越查越是出乎他们的预想,如今这件事情若不是楚王的操纵,而真的就是当年真相,那就更加的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若是真,他们该要如何做?他该要如何做?
伸冤吗?
后宫虽有风影,可也只是捕不到的风、捉不到的影。天下尽知元后乃是病薨。就是后宫里那些涉及当年元后之冤的人,也尽数的病故、获罪而亡。
他的三位舅舅和一位舅母皆都死在战场之上,死后享恩荣尊奉,家眷受厚待优抚。在那几场战事中有过的将领也被论罪。
分明是冤,却无冤可伸。
秦王的手越攥越紧,指结间咯咯生响。本就带着几许苍白的皮肤越发的没有血色起来。
许久之后,他缓缓的抬起头来,望着凤卿城一字一字的说道:“若那真相当真是真。那我要